2005年6月30日 星期四

〈法文聽寫〉

pour 子秀師 et 三年學習法文的時光



(一)

文森在哪法蘭絲瓦

在哪

 VOILA!

我們要一張兩人的桌

如果您樂意的話

我們還要站立抽煙

車廂位置不靠窗

 NE…PAS

不要。腳步不要逾越

不要親吻她

不要在星期天搭

地鐵不要爬

 巴黎鐵塔



VOILA!



(二)



你的書包裡有什麼呢?



我的書包裡有

書我的書包裡

有筆我的書包

裡有書也有筆



圖片上有什麼呢?



圖片裡有一隻狗(那隻狗每天四、五點回到局裡。)

   有一朵花(這朵花聞起來很臭。)

   有兩個人(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一個摘了這

        朵花一個牽了那隻狗。)



皮耶中午喫了什麼呢?



他喫了一杯橘子汁一個蛋

一份牛小排一份可頌麵包

對鄰座不認識的人說天氣

很好我沒帶傘Bon Appetite



(三)



太好了她說太好了啊

她們都笑了也說太好

了太好了啊而她們就

是她的父母太好了啊



有一片大海高舉你

手臂而非胸罩對對

就是那樣太好了她

又說太好了啊從巴

黎到里昂搭車多久

但里昂有很多太陽



Oui, Oui, Non, Non

簡答題不准唯唯諾諾

回答。她們是小孩子

是不是喫了巧克力和

糖才害肚痛是不是法

蘭絲瓦誰就是文森所

愛的是不是呢?


2005年6月22日 星期三

博班考試:淺薄的安慰



祇是因為人們送來淺薄的安慰,在並不覺得特別脆弱的時刻。

不曉得需不需要。我並不是質疑那樣的動機良善,祇是偶爾與

偶爾間,我也懷疑起,那些甜蜜的同仇敵慨給予了我什麼。好

像我真的這麼在意。但也許是我從來都展現的太過在意?所以

在這樣的時刻,我一個人獨自與自己處著,忽然覺得所有的語

言都變得累贅。我不禁懷疑,我如果在意,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僅是一路挑到的荔枝都是甜美小籽的,於是偶然一顆敗壞的

果實讓我變得悲傷不能自己嗎?這便是我聽聞已久的失落感嗎

?我懷念著我那些風光的剎那,於是瞭解到偶然的失敗並沒能

將我怎樣。我不想說「美好的一仗我已經打過」這樣狗屁的詞

彙。失敗了到底是失敗。



               祇是好像還是有點,不習慣。







2005年6月20日 星期一

我看《A Very Long Engagement》





  如果戰爭帶來一切毀壞與哀傷,到底什麼可以才是最後的防線?愛情嗎?還是無止盡的等待?女人只能消極地等待嗎?《未婚妻的漫長等待》其實處理的不是頂新鮮的題材,然而恰如其份的演員與角色,讓這部電影沒有充滿呼天搶地的難堪,而是淡然卻強韌的等待與信念,穿插著可愛的法式幽默,都使得這部戲成為同類型片的傑作。



  未婚妻的漫長等待,其實不祇是時間上的等待,而是距離上不停遊移解謎的漫長過程。除了女主角的主線之外,丁娜的支線也令人吃驚地搶戲。一個樂觀積極地等待,另一個也相當積極地報復。當兩個角色終於相遇的監獄一景,是個完美的double角色對照組,然則各自走向了不同的生命路線。故事線的結尾當然是個快樂結局,雖然我們都知道戰爭更是殘酷,而真相可能是更多妻離子散與家破人亡。有些告別與分離就是永恆的了,再也無法回復。



  這部戲的台詞寫得也是出人意料的好。最後兩句對話:「她看著他。又看了他」。面對長久失蹤,甚至幾次絕望地相信已經逝世的對方,在確實出現之後,沒有比這樣兩句話更是動人的了。regarde。回眸一看,終是定情。






2005年6月19日 星期日

我看南風劇團《六個尋找劇作家的劇中人》





  「當個劇評家容易多啦。他們只消坐在那兒,不用像我們這些演員得親自上場過一次。」

                   《Six Characters in Search of a Playwright》





  很久沒有去看劇場表演了。應著rt的邀約,兩人衝去了高雄看了這齣戲。然而料想不到的是,這大概是我們兩人看過最糟糕的劇場演出吧。先從硬體設備來說,這真是我坐過最不舒服的凳子了(甚至連椅子都稱不上)。位置之狹窄,猶如搭馬航經濟艙的位置再小三分之一,這是以寬度來說。以長度來說,大概就是蹲著的姿態。而這樣的情況必須持續兩個小時。



  然則,這一切的一切如果是兩小時有趣的戲劇,椅子難坐也就算了。不,我從來不要求「好」,只要「有趣」就可以了。偏偏這部戲從頭到尾,能夠引發我與rt的笑點只有一個!(有觀眾還能笑全場是怎麼一回事?)當然,劇場演出並不必須是好笑的或娛樂的,以Brecht的理論來說。但,這部戲最大的敗筆也就是在這樣嚴肅的氛圍中,硬是要強加一些自以為有趣的喜感或笑點,我只能說這部戲的素質大概只有高二話劇社的期末公演程度。既不嚴肅,也不有趣,只剩下相當程度的無聊。



  演員方面,只有演出母親的這個演員很有爆發力,而阿好的角色註定是個討好的角色。其餘的角色都業餘到不行。這樣的業餘並不是說他們真正不夠好什麼的,而是有一種太刻意要去營造些什麼的老油條感。如果我們對於小劇場的期待總是帶給觀眾一些新奇的東西,此次我們看到的小劇場唯是一個失敗的例證。這是向主流市場一次猥瑣的致敬,也是對小劇場一次不討好的回顧。





  (唯一笑點→女兒:「你記得演出我的時候,一定得戴孝啊。」沛琪姐:「放心,我一定會穿得比你更孝順!」)







  (題外話01:漢神旁邊的阿三印度咖哩非常好吃。值得一試!)

  (題外話02:感謝rt的出資與一頓豐盛的大餐。)

2005年6月17日 星期五

我讀許正平《少女之夜》



  許正平的短篇小說集《少女之夜》終於問世。在這本小說集內,處處可見許正平延續著散文集的傷逝情懷。反覆出現的破敗旅館,崩裂的家庭,被傷害的少女(少男)身體,延宕的旅程,這些突出的意象的確是許正平的小說與其他新世代小說家不同的秀異之處。集子裡最好的小說當推〈大路〉一篇,寫來毫不刻意,把許正平的小說核心價值給描繪得淋漓盡致:那是個永遠回不去的起點。因為傷害已經造成,而傷害不能復原。欺騙與謊言以潤滑劑的姿態繼續幫助世界良好運轉。然而沿著大路想要怎樣奔跑都無法再回去了。終極的終點。



  然而集子裡幾篇小說實在太容易令人想起其他小說作品。得獎的〈假期生活〉很像是幾年前得獎的〈旅行之家〉,而〈公寓春光〉也神似〈荒城火山〉。雖然許正平都注入了新的小說內容,然而結構上實在是神似處頗多。也因之,反倒是如〈大路〉〈熱天午後〉或〈夜間遷移〉這樣的篇章反而更顯新鮮清爽。



  集子中收的〈公寓春光〉是我覺得整篇小說集內最不喜歡的一篇。整篇小說相當矯造,結尾的部分應當是高潮,卻因為這樣的刻意氣氛過重,反而削弱了這樣的力量。



  最後我必須說,我懷念寫散文的許正平,掌握意象精準,用字細膩不浮誇,情緒控制得宜。寫小說的許正平有些陌生,也頗不真實。









2005年6月10日 星期五

我讀董啟章《體育時期》





  就兩三年前的事吧,好似是袁哲生老師吧,對於前輩作家所謂的「挖自己的肚臍眼」以及「一代不如一代」之說,替新生代作家做了一個溫柔而勇敢的辯解。他是這樣說的「遲早他們會產生自己的經典的」。以這樣的話開頭,董啟章的新作《體育時期》,如果不是這樣的新世代經典,也至少會是個新的里程碑。



  在分為兩冊(上學期與下學期)的故事中,《體育時期》延續了董啟章長久以來關注的女性議題,偽託於成長小說的體裁中,董啟章藉由一樁暴力事件讓兩個生命沒有交集的女孩(貝貝與不是蘋果)開始了一段關係。《體育時期》裡纏繞不去的是女孩體育課所穿的P.E.褲,這條體育褲,乃至於體育課所能象徵的,都是青春的記號。然而青春必然來到一個終點。如果再也沒有體育課,沒有P.E.衫褲可穿,體育時期所象徵的年輕就必須停止。「事情在重複,毫不出奇。但上學期之後還有下學期,下學期之後呢?下學期之後可以升班,或者留班,可是,如果是畢業年呢?畢業年的下學期之後是什麼呢?已經再沒有學期這種東西了,沒有上課下課,沒有小息和午飯時間,沒有這些座標了。之後的,就是界線含混的人生了。學期真的結束了。」



  董啟章在這部《體育時期》裡,其實是把年輕族群作一個概念化的處理。所有的角色象徵的都是原型人物。藉由椎名林擒的音樂,小說家做了很有原創性的echo;完全可以說,這小說是對椎名林擒的致敬之作。從歌詞到電郵式寫作,從頁碼編排到粵語方言使用,《體育時期》挖的是肚臍眼,挖得既深也徹底。充滿了細節的寫作但毫不浪費與浮誇,讓小說的角色說出符合自己身份的話,故事情節雖然老套,但老套的情節中,暴力與身體密不可分,也拯救了有可能淪為囈語式的自high小說(不似台灣某作家不停炒作自己的躁鬱症與自殺記錄,小說非常不怎麼樣)。近期出版的村上春樹《黑夜之後》處理的也是類似題材,但卻有淪為自high小說的危險存在。在這一點上,董啟章處理的成熟也精巧許多。雖然沒有如莫言《檀香刑》那樣的巨大規模鄉土資源可以取材,董啟章倒是為都會裡的香港抑或台灣小說,開啟了一個細節式小說書寫的可能性。



 也因此,《體育時期》其實是前中年期的作家喟嘆,面對青春的喪失,面對政經環境的剝離,面對城市樣貌的改觀,作者做了一次出清性的反省與思考。因為「沒有這些座標了」,「之後的,就是界線含混的人生了」。這些座標的遺落不可復得,也許正是作者寫作本書的目的。套句反戰名曲的歌詞:Where Have All the Flowers Gone?所有的花都去了哪呢?







博班考試:師大與尋找金羊毛的旅程



  考師大的旅程,是一段有關不停接應的故事。



  長久以來,台中的阿布家已經是我上台北的中途轉接站,如同朝馬站一樣的重要。我與rt都暱稱為「中途之家」。懶得一次坐車大疲累的我,總是選擇兩段式的搭乘。所以每次到了台中都是靠阿布的接應。



  這次考師大,應承接應我的人臨時告知不方便,要我另覓他處。最後終究是靠著高中同學施姥姥才有了落腳處。去施姥姥家,老同學許久未見,總是聊個不停。從高中生活聊到愛看的鬼片,七點要起床應試的我,硬生生聊到四點才入睡。靠著airwave,我還是把考卷順利寫完,我記得那個下午,天氣晴朗。



  於是今日也抱持這樣的好心情上去師大考面試。雖然又是七點起床搭上統聯(四小時北上),並且可以預知的是端午節的排隊人潮(一小時半的候車)與塞車回程(果然,五個小時南下),但是總覺得一切頂順利的。考試之前在星巴克苦讀了一下,果然口試都派上了用場。到了考場,正是一片氣氛低迷(幹!我爬了八樓!),正在觀望的我,隨即有人走上前來:



  「你是黃柏源嗎?」(用一種毒販走私打暗號的語氣)

  「是的,我是。」

  「我是張XX的學妹。等一下由我帶你去考場。你要先去看一下考場嗎?」

  「好。」



  我於是很快就瞭解了地形關係了。



  接著,我遇到了林志忠同學。他在一種歡樂的氣氛中,介紹了已經考上政大的一個女生給我認識,而那女生原來是暨大的人啊,還是Rachael指導的學生哩,與她相談甚歡,也因之不是那麼緊張了。進了考場,幾個研討會上常看見的熟面孔在,總是感到安心。今次回答的很好,不如上週政大的倒楣氣氛環繞著我。(而且我懷疑因為喝咖啡的緣故,臉看起來應該比較小而討喜。因此多了一些自信心。)總之還能與教授有說有笑,我看口試成績應該不是太差。





  我忽然瞭解到,考師大的旅程就像是Jason尋找金羊毛的過程,不停有人出現相挺,以各種奇淫的技巧與光怪陸離的方式解決英雄眼前所遇到的困難。英雄歸航的時候會有很好的結果嗎?我還不敢確定。但我希望,回航之際,船上掛的是紅旗。







  結果:掛的是白旗。所以掰掰啦~











2005年6月6日 星期一

某週刊之外的……





  終於有這麼一天啊,某週刊終於把你心儀的小說家當成一則八卦來處理。你看見熟悉的小說家臉孔充滿了點狀似的疙瘩。模糊的身影。陰暗的街景。偷拍來的粗糙景致。俗套的故事情節。是真的嗎?你不禁要想。那些八卦甚至把時空都說得這麼清楚。但你還是不可能相信。不你絕對不會相信。那一定就是成巫的小說家所幻化出來的分身,她的元靈應當還待在書房裡寫著新作品。



  雖然你總是這麼期待著:會有這麼一天,小叮噹拿出假如電話亭給你使用,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麼?也許是去無人島旅遊一趟。也許是跟林志玲吃頓飯(索價據說要350萬啊)。也許,你這樣猜想,你會期待跟景仰已久的小說家見個面聊個天話話家常。她會像偶像明星一樣,台下充滿了粉絲高分貝地嘶吼著:「朱天文!我愛你!」或是成了偶像明星的小說家戴了鴨舌帽與墨鏡刻意低調地與你聊著天,但還是被其他人認出來了:「啊是朱天文哪!朱天文我可以跟你合照嗎?」然後小說家親切地招著手,旋風似拉著你快速離開現場…



  這個場面太混亂了。不過某種時候你真是希望如此的:你心儀已久的小說家終究可以舉辦類似握手會或是見面會,那麼你必然會與那些粉絲一樣,漏夜排隊不在乎寒流來襲天降瑞雪抑或熱浪襲身汗流雨下。你想像著也許小說家會哽咽,揮手對著台下的粉絲們高喊:「謝謝你們的支持。」小說家極盡偶像架勢,曝光率增高佔盡所有媒體版面;漸漸地你讀到小說家的消息不再是某文學雜誌,而是某週刊,或是某日報?還有城裡的那些廣告看板?然後你會模仿那些偶像歌手迷,抄寫歌詞送給愛戀的人……



  好的我知道我一切都太「超過」了。但是我迷戀小說家的文字,真是如歌迷能夠輕易記誦偶像歌詞一般。英文用字groupie,狂熱追隨者,但隱含貶抑之意;我退而求其次,安靜地當個fan就好。雖然我不止一次拿著某文學雜誌為小說家拍攝的照片詢問友人:「唉呀你覺不覺得她像極了《藍色大門》裡的桂綸鎂?」桂綸鎂於我而言,是偶像;她在《藍色大門》乃至後來為蔡健雅拍攝「無底洞」「陌生人」MTV裡,那一抹悽惻的微笑,不曉得為什麼總讓我想起侯孝賢為小說家拍攝的側身照:在那裡,小說家端坐,靦腆地似笑非笑,若即若離,但眼神自有一股堅定,成巫之人退守洞窟,執筆鍊金,調度時空。



  其實知道小說家之名、之作都不過只有幾年的光景。閱讀小說家的第一本作品就是《荒人手記》,只一本書讀了千百次仍舊能夠讀出新的意義。我甚至在談戀愛的時候召來小說家如籤似讖的巫者之言,愛慕讚賞我的情人。我忍不住要抄寫巫者所說:「我過於珍惜這有,害怕一旦敞開門,它就化成血水沒有了。相當長日子,我懷帶著它來來去去,深藏不露。它使我成為一個易感體,眼耳鼻舌身,全面豎張起來吸收我環境裡的一切。一切法,皆宛轉歸於自己,我真是耳聰目明透了。我所見聞的世界,秋露如珠,秋月如珪,明月白露,光陰往來……是啊愛一個人時,能明確知道心臟的位置就在那兒,裂裂的,重重的,好生扶得穩。」巫女般的小說家,夠洞察夠精準,讀到這樣的文字,情書只能滅絕,世界荒原一片,唯能背誦小說家的片段。其餘的情書皆揉為情書團,棄置一旁。



  小說家示範的還不僅僅是如此。同樣身為寫作者,小說家呼風喚雨召來記憶之術,原來是偽百科全書式的寫作。書寫不僅僅是頂住遺忘,甚至是,生命的片段,全景幻燈片劇場,從何處觀賞起皆無所謂。整體呵成一氣的,把知識從最深奧的到最淺薄的,拼貼羅列,竟然也成一種美好的經驗:仰頭觀星,整體的星空是種泱泱大豁然;但切割至極細微,也還有微弱的肉眼可見光,跋涉穿越而來。小說家的光采也是相似的,且無人可及。



  小說家給我的另一層啟示其實是,對於文字的簡潔運用,莫要藤蔓雜生。小說家抄寫紅綠色素週期表,如詩如經,卻從最基本面檢點文字之美,鏗鏘有力。我每每喜愛朗讀小說家的文字,那讓我寫作之際,注重文字該有的語音與語意,等重視之,不可偏廢。



  得識小說家之名以來,我便十分注意小說家的消息;某期文學雜誌上的小說家全彩照片,我反覆鑽研,比對小說家新作與小說家真實生活,於是遂得知那傳真紙寫作一事應當為真。我總也這樣貪讀她的文字,甚至可以默背其中許多段子;也曾經發下宏願想要把她書中抄錄的紅綠色素週期表給默背下來。哪日有機會得以謁見作家本人之時,必定要親口背誦給作家聽聽。縱使作家似乎生性羞赧慣了,並且也深居簡出。



  然而身為小說家之迷,大抵先前的想像敘述都太過誇張;只要能夠看著小說家繼續執寫《巫言》,踩踏著〈巫途〉,對上了〈巫時〉,又何需詢問小說家「你那邊幾點?」又何需詢問小說家那些八卦傳聞是否為真?只消再等待一會兒,再等待一會兒,因為書寫仍在繼續之中,巫者就要透露秘密之言。那也是一種身為迷的,雀躍的幸福。





  (本文刊載於五月份幼獅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