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25日 星期五

a day in life across the universe




忽然嚴重地患了思鄉病,在修訂論文的時刻。



從另個指導教授那兒拿回了修訂稿。她坐在她小辦公室裡,盡量帶著微笑很迂迴地建議我,應該多加強我的學術論文寫作技巧。我感到很驚訝,幾乎是過於驚訝地嘴巴張開很艱難地詢問:您所謂的加強寫作技巧是指?她甩了甩頭髮,委婉地說:我覺得你的創意大過於你的表達能力(I think your ideas are interesting, but they somehow exceed your expression ability.)。她的美國腔我字字句句都聽得懂,卻怎樣都聽不入耳了。我腦子崩塌,慌亂地幾乎無法接話。但良好教養的我還是微笑著說噎是呀我也覺得我應該更加嚴謹地是啊我也覺得某些地方總是說得不夠清楚明白。她點著頭又試圖給我些鼓勵地說:我覺得有些點你都點到為止應該更詳盡地解釋你的想法……



我頹然並謙恭地笑。窗外一群鳥飛過。一隻甲蟲斂翅停棲了一會兒,又撲撲飛去。



春天了,鳥兒或甲蟲總是這樣有活力地拍著翅膀飛來飛去。我拿著厚厚的二十頁稿子兩份,指導教授書寫體寫得漂亮工整,但我卻不忍卒睹地塞到背包裡。那像是失戀一般地打擊我。我想起女明星忍不住噙著淚眼談著她的失戀:「我不是難過,我只是驚訝;我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兒會發生在我身上」。我茫然拖著步子走著,研究室連著系辦的走廊看起來過於黯淡而漫長。胡亂掏出耳機,塞進耳朵,男歌手帶著靈魂的嗓音,刷吉他弦唱著: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world/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world。而他唱了那樣多次,我幾乎就以為他是真心誠意想要說服我,在橫跨宇宙的生命一天,沒有什麼能夠改變我的世界。他又唱:A crowd of people turned away/but I just had to look。



I’d love to turn you on.



我走在校園裡,那條小徑領我走回宿舍房間。風很大很大,搧出我的眼淚,一滴一滴,隨即又被帶走。我的眼眶乾了又濕,臉上明顯留下的淚痕讓與我擦身而過的路人神色都顯得詫異。我踏回房間,脫了鞋,徹底躺在地板上。我無神望向天花板,那個房間不大不小,正好與我的寂寞尺寸相等,又恰恰讓孤單的回音能與我相伴。只能推開小縫的窗戶總讓我瀕臨窒息,而過於巨大空曠的校園又逼迫我感覺渺小。我無處可以遁逃;因為不管到哪裡,我都與我自己相伴。給自己難堪與痛苦的,正是自己。我不停鞭策自己,驅使我自己上前線;但敗陣下來的死傷也只有我一人獨享。



總是挖不夠深的壕溝,什麼都抵擋不了。我多了一道又一道傷痕。傷痕還止不住淚水,血液又汨汨流出。那樣倔強地蝦著身子躺著也是無濟於事。



忽然很想念夏天的夜市,跟妹子兩人感情甚好地牽手逛著。忽然很想念爸媽的講話聲與飯菜香。忽然很想念與朋友們無所事事泡一下午咖啡館的悠哉。忽然很想念過份慷慨的豔陽。忽然很想念哪裡都不去靠在我的窗口,在偶爾非常非常寧靜的晴日午後,可以聽見幾百公尺外,火車奔馳而過的鐵軌聲。



我沒有被打敗。至少還沒。我想我只是需要,把自己徹底摔破,再重新拼湊。



在橫跨宇宙的生命的一日,什麼都沒改變我的生活;只是生活再不像以往那樣容易便利。



而我,還在學習適應。













2008年4月20日 星期日

我看《My Blueberry Nights》



《我的藍莓夜》,是藍莓的味覺:不是太膩人的甜,也不是太咬舌的酸。它恰恰讓我們看見,《2046》作為王家衛敘事本體的終結,以及他如何努力開啟新的一章。



論者有云,王家衛的第一部英語長片,顯然不如華語片的格局,有些使不上力。但《我的藍莓夜》回到簡單的敘事線,毫不勉強,也容易理解。換了語言拍攝的策略,《我的藍莓夜》看得出王家衛到底是克服了《花樣年華》與《2046》一體的本事與後話,得以擺脫他原有的框架,重新學習敘事的開端。



然而,《我的藍莓夜》並沒有如此迥異於王家衛其他的電影。心碎與孤單的母題仍然纏繞,旅行敘事的手法依舊,唯一的不同處是王家衛不再隱晦。三段爽利的故事,孤單也不再僅是愛情的糾結,晉升到些微不同的層次:可能是不再存有的留戀,也許是不肯被擊倒的親情,或者是單純的需要陪伴。城市裡常見的故事。



我特別喜歡女主角名字的幾次轉換。原名Elizabeth可以被簡寫成Liz/Lizzie,也可以簡寫成Beth。簡寫的化名,象徵了不完整或嶄新的identity。失落的名字,唯有回到紐約的小咖啡館才能被叫喚而完整。Norah Jones的演技也顯得不矯情,恰如其份地把故事角色交代清楚。那一張張的明信片,是她尋求陪伴的信號。



這部片的另一個成就在於,所有的演員都好收斂,連淚水與吻都這樣淡,連心碎與喜悅都這樣不著痕跡。我喜歡Jude Law飾演的Jeremy用吻拭去了Elizabeth嘴角的冰淇淋。我也喜歡Rachel Weisz飾演的Sue Lynne講述與Arnie的好幾年婚姻,就這樣寥寥數語帶過去了,極悲傷時的淚水緩緩滑落。



也許這部片毫不偉大,甚至有些老調重彈。但我們別忘了Norah Jones一再纏繞的歌聲這樣告訴我們:I don't know how to begin/'Cause the story has been told before。我不知如何啟齒,因為這個故事早被說過。



像是廣口罐裡的鑰匙,一把一把。This is just another story for the broken-hearted.













〈Still...〉



--for M.



她摘下耳機。像小貝殼兩枚猶記得

海波移動的撫觸。像松果一顆仍記得

松鼠溫柔的齧咬。像啄木鳥還記得

中空的樹幹,一隻蟲安靜地啃食

她的聽力。



她還健康,還能燦爛地笑

及奔跑。還能看見遠方的雲朵

摩擦天空的孤獨。還能聞到

大雪過後,晴日的舒爽——

華麗銅管樂隊的飽和聲響,

她還記得



鋼琴的第一鍵音,奏鳴曲

或是搖滾樂。她甩開頭髮,

眼淚汩汩流出。身旁

男孩的側臉,不是絕倒的美麗

卻令人安心。腳底踏著拍子,

篤實地。



她還能讀詩,還能行動

與呼吸、逗弄小貓,盤起頭髮

刷洗欲來的梅雨與花季;

還能跳舞、拒絕討厭的

電話絮叨。還能哼唱

開朗遼闊的幅員,地圖上的

搖籃曲。



I heard you looking. She said.

And dear, I saw you hearing.



我看見你的傾聽。












2008年4月14日 星期一

Oxford



親愛的rt,



我捂住臉。若是不願我的疲累與悲傷顯露,而世界便還以為我的瘋癲與快樂來得那樣輕易且理所當然。



豔紅色的樹果與陌生香氣的花,躲藏不了白色牆後的孤單。在那樣明朗直爽的晴春,都探出了頭。



一樹嘈雜。













2008年4月13日 星期日

放空



交出第一章修訂版之後,終於得以在長達一個多月的論文寫作後,暫且休息一下的放空。一個多月來的壓縮生活像是難解的謎面。當然不是生活有多麼緊湊,而是精神上像是橡皮筋被不停拉扯。於是我開始幾近一個多月的大量失眠。我清醒的時間腦子裡都是我寫過的句子,而我總是還在想如何修繕。而我應當睡覺的時間,我腦子持續不肯鬆懈的清醒。我總是在床上翻來覆去,責備棉被太不溫暖、枕頭太蓬或太扁。閉上眼總是還在演練拼湊那些零碎沒有組織的想法;睜開眼看著牆誤以為又是純白一面Word檔。平日睡覺放得輕聲伴眠的音樂都顯得嘈雜,而沒有音樂我則顯得失敗且孤單。我連體能訓練都興趣缺缺,但缺乏體能訓練又讓我更加厭惡自己。



惡性循環,生活被調整成另類的規律。但我厭惡這樣的規律,我厭惡這規律裡的一切,但又像是植入程式的機器人一般執行著。我調整不過來,覺得自己就快要生病了。



有那麼一天我振作起精神,白日起床後,披上運動外套戴上耳機,我決定要走向我窗口看得見的大草原的盡頭。我過去總是狐疑我視線裡隱沒的終點,而我終於沿路走到大草原的彼端。但那並非真正的盡頭,也從來沒有繼續蜿蜒的視野。我走進學校裡的另一區宿舍。一座停車柵欄,黑白相間阻擋了我的去路。我灰心極了,往另一頭走去。另一頭是與我宿舍隔著小人工湖的另一棟宿舍。我沿著路徑一直往下走。兩邊有耀眼得過份的春水仙,但一樣領著我走回熟悉的宿舍區。我後來才理解到,那其實是我生活的隱喻。我根本逃脫不了;我終究只是踩著這個巨大的循環。



我無奈地走回宿舍。又開始一天的生活。



偶爾偶爾我坐在房間裡會莫名激動地想要落淚。偶而又絲毫不能控制地過度興奮。偶爾我會覺得我快要窒息沒有空氣呼吸,湊到窗戶能打開的小孔用力吸氣,像是幼時調皮用玻璃杯罩起來的小昆蟲,它們就順著杯沿繞呀繞,繞不出去的絕望與悲哀。



於是終於在這一切暫且休止時我貪歡般去了牛津。去的這天遇到了牛津民俗藝術節。年長者或幼兒穿上華麗滑稽的誇張服裝,斑斕的顏料以及鞋上的鈴鐺,我被他們真心誠意的歡愉氣氛感染了。還有安靜廣袤的Christ’s Church,接連著安靜的Rose Lane,以及不知是民宅還是學生宿舍的小花園,豔紅色的樹果與陌生香氣的花朵,嘈雜開滿一樹。



最後登上Carfax Tower。狹窄的階梯通往窄小的塔頂平台。其實塔頂無甚可觀,僅是俯瞰尋常牛津小鎮街道。但那塔頂大風起,吹得心慌也吹得心安。心慌吹得是我的懼怕,但心安吹得是我的想念。遙遠想念著亞熱帶的家鄉,類似的安平古堡小塔。看不見的家鄉,有類似的風、夏日的陽光跟海水味。



放空著視線。放鬆了的疲憊。放牧的孤單。放逐我放肆的想念。












2008年4月7日 星期一

Save the World



跟我稍微熟識些的人,都知道我對洗碗有種近乎偏執的喜好。那種喜好是,我在看Jennifer Aniston跟Vince Vaughn的《The Break-up》時,因為Vince Vaughn角色對於洗碗的碎嘴與不情願,憤而關上影片從此不再觀看。



從小媽媽就要我們學習分擔家務,例如國高中時期週六四點放學,媽媽會希望我把整個房子打掃並拖地完畢;例如我們很小時就學會淘米煮飯、星期日早晨刷洗自己的鞋襪,以及,當然,洗碗。



在眾多瑣碎的家事項目中,我最討厭拖地與擦桌子,這是種讓我覺得雙手會持續弄髒的噁心差事。但是我非常樂意洗碗。更正確來說,我喜歡一切有關刷洗的清理項目。我可以花非常多時間,把電風扇的網蓋與葉片拆下來刷洗、擦乾再組裝回去。我也可以花很多時間拿刷毛老舊的牙刷或菜瓜布,把水龍頭、流理台、水槽與浴缸等刷洗得晶亮。我享受刷洗事物時某種獨處的樂趣。



但洗碗還是特別有意思的差事兒,對我而言。



台南的家裡面,廚房水槽正對後面神學院的庭院。若是安靜的夏日晚上,洗碗很舒適,我可以哼著曲調,把骯髒的碗盤先分門別類以大小尺寸整理好,然後逐一洗過再沖水、倒扣讓水分瀝乾。別人視為苦差事的冬日洗碗,我也能洗出一番興致。我貪戀洗碗時可以整理思緒的短暫時光。我會在洗碗的時候,忽然憶起小時候的某些丟臉事蹟,如影片投射播放;或是某些我遺忘很久的人們,我會忽然非常清楚地記起他們的名字跟臉孔,以及與他們相處的若干片段。偶爾甚至能想起某本書的某個文章段落,如此清楚仔細地記得它的所在位置。



來到英國之後,我在廚房的時間變得更多,我享受一道道自己天馬行空弄出來的料理。雖然有時候,我清楚知曉,我不過是在試圖複製味道,關於爸媽的手藝與家鄉的氣息。我中午吃得極為簡易,多數是早午餐,生菜水果沙拉、培根與土司,或者偶爾是豪華版泡麵。晚餐我能在廚房磨菇,花一個小時弄出各式令自己吃驚的料理,或者實驗網路上看來、朋友間口耳相傳的食譜。然後一樣是睡前,我會去廚房把碗盤清洗乾淨,把流理台與電爐擦拭乾淨,鎖上廚房門而感到心安。



我熱愛洗碗的好習慣很快就在樓友們間傳開來。不用上課的我時間比較多,有時候很自願幫他們堆積水槽旁的碗盤都清洗乾淨,擺到餐具分隔架上晾乾。久而久之,我能認得這是誰的餐盤碗筷;我能記得上次洗這個碗盤時上面沾黏的食物殘渣;我能看一眼流理台,便知道誰進來用過廚房。每個人在廚房的時間或許不長,但風格其實極為明顯,無處可藏。



曾經有一次,大學時期去了班上同學合租的屋子吃飯,整棟屋子都是男同學,以及他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朋友們。我記得那是某次市長選舉,而同學做了肉骨茶麵招待我。我其實忘了聊天內容是什麼,隱約記得是隨著開票結果的討論、隨意的八卦,以及未來。那時候已經大三還大四了,多數同學都開始思考未來,飄渺不定的方向,充滿還沒被社會現實擊打過的各種可能性。晚餐完我自動自發地在廚房裡,挽起袖子洗了當晚的餐具,並把堆積一旁的碗盤也順手洗了。那其實是我第一次進到自己與親戚家以外的、別人家的廚房。帶著某種尖銳的誠實,那個空間對我暗示。我心想:啊這就是了,所有語言都欺瞞不了的,風格與性格的展現。



一目了然。



那棟屋子裡的其中另位同學,他是我們大一班代,個性很有趣的嘉義人。大一我與他演出Medea對戲時,他的口音與表情,每每讓我笑彎了腰,無法專注在我的角色上。而我好清楚記得他bbs上的簽名檔寫著:Everybody wants to save the world, but no one washes the dishes.



Well, maybe we can save the world...by starting washing dishes.











2008年4月6日 星期日

Mariah Carey - Bye Bye



歡慶瑪麗亞凱莉女士新單曲Touch My Body,拿下Billboard第十八支冠軍單曲。特地翻譯新專輯E=MC2內扣人心弦的單曲Bye Bye分享給大家參考。



This is for my peoples 這是為了那些曾經失去

Who just lost somebody 所愛的人而唱的歌

Ya best friend ya baby 你的摯友、你的寶貝

Ya man or ya lady 你的親密伴侶

Put ya head way up high 一起仰望天空吧

We will never say bye 我們將永不言別



Mamas daddys sisters brothers 那些失去爹娘、兄弟姊妹

Friends and cousins 友朋、親戚

This is for my peoples 或祖父母的人們

Who lost their grandmothers 這首歌獻給你們

Lift ya head to the sky 一起仰望天空吧

Cause we will never say bye 因為我們永不道別



As a child there were them times 當我仍是童稚之時

I didn't get it but you kept me in line 我不瞭解你為何總是如此小心翼翼呵護

I didn't know why you didn't show up sometimes 我不瞭解你為何無法時刻陪伴

On Sunday mornings and I missed you 而我想念你

But I'm glad we talked through 但如今我們總算盡釋前嫌



All them grown folk things 那些成人世界的複雜

Separation brings 以及生離死別的痛楚

You never let me know it 你從不讓我瞭解

You never let it show because 你也從不表現出來

You loved me and obviously 祇因為你疼愛我

There's so much more left to say 而顯然仍有許多話來不及說

If you were with me today 若你此時此刻能與我一起

Face to face 我們便能夠面對面訴說





Never knew I could hurt like this 我從不知道這是如此傷痛

And every day life goes on I 而每一天生活繼續

Wish I could talk to you for a while 我僅希望我可以與你促膝長談

Miss you but I try not to cry 我想念你,但我試著不要滴下淚水

As time goes by 時光總會過去的



And it's true that you've 我相信你一定

Reached a better place 到達更美好的地方

Still I'd give the world 但為再見你一面

To see your face (bye) 我願意放棄世界

And be right here next to you (bye) 僅為了依偎你身旁

But it's like you're gone too soon (bye) 但你離去得太快

Now the hardest thing to do 現在最難以啟齒的

Is say bye bye 就是道別啊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And you never got a chance 你沒有機會看見我

To see how good I done 功成名就

And you never got to see me 你沒有機會見證我

Back at number one 重返顛峰

I wish that you were here 我企盼你在我身旁

To celebrate together 我們將能一同慶祝

I wish that we could spend 我企盼你在我身旁

The holidays together 我們能一同共度良辰美景



I remember when you used to 我記得小時候

Tuck me in at night 你總是哄我睡覺

With the teddy bear you gave me 你給我的泰迪熊

That I held so tight 我總是緊抱不放

I thought you were so strong 我總以為你是如此堅強健壯

You'd make it through whatever 足以度過任何困難

It's so hard to accept the fact 難以承受的事實是

You're gone forever 你已經永遠離開





http://www.youtube.com/watch?v=_obJPJUWHK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