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28日 星期二

一瞬之雪


措手不及地,雪來了。

中午才與加拿大室友聊完雪,下午幫朋友寄件時,想雨大,也不妨一走。套上連帽外套,徒步撐傘,前幾步還是粗大雨點,再抬頭已是雪花片片。走入購物商場,幾個狼狽的孩子全身濕透淋漓,幾個幸運的乾著身子在落地窗前簇擁看雪。

雪下得大,回程褲管已全濕。回房換去濕透衣物,二樓窗台望去,隔鄰骯髒混亂的後院,也暫時有了安靜美好的一瞬。而我們家後院修剪工整的草地,或是巨大的松樹,全都積滿了雪。白花花,狼狗時刻,淺紫深藍。雪因而有了別於純白的面貌,天空也能褪成洗鍊的淡櫻桃紅。

去年是生日當天來的雪,今年提早了半個多月。雪一下就像是宣示,假期季節的到來,日照縮減,午後將天黑。而若那像是末日的天黑現身,我總在屋裡點盞小燈,微弱的燈光將會讓我更清楚,背後投射的影子有多長。

如同那日下午雨後,天空赫然出現兩道彩虹。它們依偎相伴,看起來彼此需要,看起來毫不孤單。長著,就這樣攜手,跨過天際。








2008年10月20日 星期一

一夜知秋


有季節是,只消一夜就到來。沒有前奏,沒有序曲。

另個島嶼的秋天,不似亞熱帶。在家鄉,夏與秋總是相互交纏,這樣難分難捨,往往打了個寒顫就是入冬。這個溫帶島嶼,秋總是躡手躡腳佈局;然後一瞬間,滿樹金黃,微風細雨,溫度乍升驟降。身體總是不適應,幾個晨間轉醒時分又感冒傷風。認真地疼著,咳著,倦著,擤著。

夜裡總也睡不好,做著斷續沒有章法邏輯的夢。日照減短,作夢的時間就變長。昏昏暗暗的傍晚,窗口透進來的光線,幽微地像是吹奏完遠去的薩克斯風樂音。總也握不住的,離別,相逢。

吐口氣,溫熱的鼻息都散出淡白色的嘆息。今天我忙著繳了資格考的章節,圖書館與系館間來回了幾遍。雨不留情,行人就更顯稀少。耳機裡的爵士樂,手裡的熱咖啡,女歌手與曲調貼著,耳鬢廝磨,恣意吟唱沒有意義的字句。她唱得那樣狂熱,觀眾都忍不住鼓掌;歌聲忽又隱去,唯剩鋼琴與鼓聲那樣相互溫柔地纏鬥。然後是小喇叭。然後是,since you went away, the days grow long. And soon I hear, old winter song…

想要說的話,竟然忘了啊。另個女歌手多年前那首被遺忘的歌,電吉他下,她娓娓唱著,末班車回家,雨一直下。

雨還是一直下。秋意漸濃的晚上,煮一鍋蒜蓉奶油洋蔥湯。攪拌著,喝著,聞著。

暖了。






2008年10月13日 星期一

李佳穎〈母鹿〉


當蘇云的丈夫發出第一嘶鼾響,蘇云猛地坐起,那力道讓軟陷的彈簧床上下一陣。丈夫動了動,聲音停了,蘇云輕輕下床,走出房門的時候丈夫的呼吸正漸深,漸強,然後在某一刻那呼吸又長成了鼾聲。

蘇云睡不著。這趟旅行原意是希望能讓她好睡些,蘇云的母親死了,當一切後事告一段落,蘇云還是無法睡好。蘇云與丈夫決定請一個禮拜假去走一走。他們尋找在一定預算下,離開夏天亞熱帶城市所能到達的最遠地方,這天來到南半球的山上,時值冬日,山上有雪。

小鎮位於一國家森林公園附近,冷天旅人不多。他們住的營地夜裡望去,一整排小木屋廊燈只亮了四盞,包括他們這間,以及住在入口處的老闆一家。老闆喬治是個蓄絡腮鬍的胖男人。第一天蘇云與丈夫曳著行李推開大門,喬治正在櫃台後低頭微笑。大廳約莫就是一般家庭式的客廳佈置,有沙發,電視,茶几與立燈,室內浮著昏黃的橘光,牆上的佈告欄貼著照片。登記的時候,蘇云看喬治老對著櫃台內下方咧嘴笑,好奇偷偷踮起腳尖。喬治「唰」地站直,將櫃台下的一個小籃提上桌面。

「我女兒,」喬治說:「小卡洛琳,這世界對她來說還很新。」

蘇云嚇了一跳。籃子裡層層棉布裡裹著一個孩子,那麼小,臉皮還是皺的。

「她多大?」蘇云問。

「三個禮拜又兩天。」喬治不假思索。

小卡洛琳似乎連張眼都得用力,一個不注意眼皮又皺起來。她的小手指蜷成一團,像一撮乾蝦米。

「她很漂亮。」蘇云說。

「謝謝!」喬治雙眼亮了:「可不是嗎?」

櫃台右後方的門裡走出一個女人,喬治介紹是他老婆貝絲。貝絲跟喬治一樣身材,帶著剛生產完女人的倦容,臉部皮膚有一種氣球臌脹到最大後開始消氣的鬆軟質感。貝絲與他們打過招呼,提著小卡洛琳進房裡去了。

「她是你們第一個寶寶嗎?」

「不,小卡洛琳有兩個哥哥。」喬治說:「湯姆與大衛去祖父母家了。佈告欄那邊有他們的照片,在門旁邊的牆上。」

蘇云走過去看著軟木皮上貼著的照片,兩個靠著鏡頭咧嘴大笑的男孩,四五歲的年紀。那樣近,她分不出誰大誰小。

「那是真的嗎?」櫃台邊蘇云的丈夫指著佈告欄上方問。

「喔,當然。」喬治說:「現在平地上正是獵鹿的季節,乾冷的冬天,一直到九月。這附近,你們要運氣好才能看到一隻。」

蘇云仰望佈告欄上方那顆有著碩大角叉的鹿頭標本,從她的角度看去,鹿突出烏黑的圓眼上佈滿哀傷的長睫毛。

喬治安排他們住在中間的木屋,每間木屋前都有空地可停車。「我們供應簡單的早餐,櫃台那邊桌上的壺裡隨時都有熱咖啡,」喬治說:「吃飯的話,你們開上來的路上有幾間餐廳,如果要買雜貨,再往前開兩哩左右有老洛的雜貨店,老洛脾氣不太好,但店裡什麼都有。」

小木屋為稍微架高的平面樓層,屋內設計簡單,爬上短階梯後進門為玄關與客廳,右後方為臥房,衛浴在臥房裡,臥房左邊有小廚房,簡單的兩電爐,冰箱與小型碗櫃。廚房底有道落地窗門連著陽台,推開門站在陽台上看去便是整片覆雪森林。屋內裝潢看得出來舊了,但很乾淨,聞不出什麼潮味。客廳裡有個小壁爐,喬治幫他們生了火,教他們怎麼添火與翻動柴薪,許多生字他們聽不懂,但喬治比手畫腳一陣他們竟也理解了。

蘇云走出臥房,時間是晚上九點五十分,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突然廚房的冰箱馬達動了起來,沒多久那聲音像糖一樣融入四周暖悶的空氣裡,蘇云又覺得室內安靜了。丈夫是故意的。他們都知道她沒道理,她故意沒道理,然而今晚丈夫選擇不理解她。夫妻間這種時候是運氣,蘇云今天運氣不好。有時他們會寵寵對方,有時他們會故意不理解。像一場隨興的乒乓,有時球調得遠些,懶得跑的人就讓它落地,等會兒重起。


這時蘇云忽然思念起一隻母鹿來。

蘇云思念的母鹿有一雙濕潤的黑色眼珠,與溫熱臌脹的腹部。她不知道自己曾在什麼時候看過母鹿,但她確實是知道細節那樣地思念著。

母鹿睜著圓眼看她,蘇云從一對黑鏡裡看見自己,她思念躺在母鹿腹部的感覺,領受腹氣的噴噴顫顫。母鹿細長的腿前折,顛簸跪下,肚腹靠地,蘇云也跪坐下來,將頭枕上去。母鹿的毛色棕紅順澤,細細扎著蘇云的頸子。蘇云側過身,用整片臉頰貼著母鹿腹部。母鹿的腹部溫暖有如泥爐小火,她伸出手來撫摸母鹿的背,鹿肚便臌脹噗哼起來,讓蘇云在牠滾滾腹浪裡起伏。


蘇云出門了,她打開衣櫃穿上厚大衣,準備去老洛的店裡買包煙。稍早時他們吃著三明治,喝昨天買來的啤酒,蘇云告訴丈夫說她突然想抽煙。

「怎麼突然想抽?」丈夫問。

「大概是天氣冷。」蘇云說:「你想抽嗎?」

「還好。」丈夫說。隨後又補了一句:「好啊,明天記得去那間店裡買。」

蘇云只好更明白點。「可是我現在想抽。」她說。

「外面好冷。」丈夫也只好更明白點。

蘇云穿好鞋打開門,冰空氣撲上她的臉。她豎高臉頰兩旁的圍巾,遮住了耳與嘴,將房門鑰匙放進大衣口袋,反手關上門。

她打算徒步走到老洛的店。昨天他們已經去過那兒一次,感覺不遠。外頭似乎適合走路,夜空晴朗,幾週舊雪未融,亦無新雪。



蘇云往營地出口走去,經過喬治一家人住的木屋時,她探頭望進橘色的窗戶。相同的客廳陳設,櫃台前空無一人,她特地貼著窗子看了一眼掛在屋內牆上的鹿頭,就算遮去華麗的角,那也不是她思念的母鹿,蘇云確定了這件事之後便走出營地。轉上柏油路時,她回頭看見雪地裡散著這兩日丈夫與她來來回回的腳印,彷彿地上一條由雙箭頭組成的線,牽起兩亮點。鏟雪車將主要道路清理得很乾淨,蘇云邁開步子往老洛的店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丈夫,蘇云將處於更糟的狀態。五年前她跟丈夫開始交往沒多久便了解這一點。蘇云的母親可能比她還早明白,「他對你很好。」蘇云的母親說,說的似乎是這人關心蘇云,對蘇云很用心。但現在蘇云想起,母親說的更像是「新鮮空氣對你的偏頭疼很好」、「魚肝油對你的眼睛很好」那樣的意思。

早上他們到主屋客廳裡去用早餐。七點左右,貝絲正在餵小卡洛琳吃奶,蘇云坐在一旁喝咖啡。小卡洛琳不像她的哥哥們,貝絲告訴蘇云說,小卡洛琳哪,她比較憂鬱。

――啊?

貝絲接著說:「她不那麼容易笑,吸奶時可用力了。」

蘇云微笑地看著小卡洛琳。

「我母親說……」

「小卡洛琳知道……」

「抱歉,」貝絲笑起來:「你要說?」

――喔,沒什麼,我母親說,我也應該儘快有一個寶寶。

「喔,我不知道……他們不簡單,你知道。」

――誰?母親?

「寶寶。」

――喔,是的。我小時候也是個憂鬱的孩子,我母親告訴我。

「真的?」



蘇云的鏡片起霧了。她的圍巾兩端一直掉下來,她生氣地將圍巾繞頸子兩圈之後胡亂打了個結,毛線邊遮住口鼻,呼出的氣往上飄,在鏡片上形成薄霧,蘇云就帶著那層霧走路,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兩天來她已經習慣雪的景色,書裡照片的魔力漸漸淡去。自助旅行協會手冊裡有張灰白天色下,一隻鹿在林間的照片,攝影者躲在樹後,鹿在遠處轉頭,層層叉角與林木枝幹交疊,彷彿長上了樹梢。此刻蘇云的右手邊便是林地,但夜裡只看見前面幾排卡著雪的枝椏與地上的白色映出月光,一台車從蘇云身旁緩緩開過,車前燈烘亮一陣,林間恍惚有黑影。

蘇云停下腳步瞪著黑影。車走了,黑影動也不動,蘇云將眼鏡拿下,在大衣表面抹了抹戴上,手插口袋站在那看了一會兒,又伸出手來。蘇云忘了帶手套,她慢慢蹲下,聚一丸雪捏成球,她不知道該不該丟,雪球越來越燙手。

她看見黑影動了一下。

幾乎是同時蘇云將手中的雪球扔了出去,也幾乎是同時,雪球撞上最近的樹幹「啪」一聲散開,白花涼冷反撒蘇云一身。

黑影動也不動。

蘇云一邊走一邊哭起來。母親總是知道什麼對她好。這人對妳很好。生小孩對妳很好。鈍去地活好,將敏感集中鎖住得好。蘇云在認識丈夫之前有一個交往三年的女友。「麥鬧啊。」母親知道後說,女友知道後默默離去。她們都知道什麼對蘇云好。蘇云曾經很生氣,現在她卻一邊走一邊哭,渴望有人以延伸自己的方式來愛她一下。

蘇云輪流將濕冷的手伸進大衣內放在溫熱的腹前保暖。她越走越快,彷彿再推進視野一步便可在盡頭看見光,老洛的店外有支大霓虹燈,那便是光,世界並非完全黑暗,尤其遠方的溝壑裡雪螢會映上山壁,整片的雪在漆黑中只需抓住一點月白便孵出滿谷的象牙。

――你這性自出世就定了。生你時我沒叫你沒哭,醫生把你放在我胸崁仔脯,你目頭憂結結,頭頂一枝毛嘛無,面親像一隻老猴。

――你說好多遍了。

――二十八歲,通生了。卡緊生一個好。

――你怎麼不叫妹妹生,他也二十七了耶。

――你小妹跟你自細漢就不共款。咱還是生一個好。

――我不知道。我覺得自己都還像小孩。

――我二十歲就生你了。

――那時你生我也是因為對你來說生比較好嗎?

――我少年時哪有人會對我說這些,我是生了才知的。

然而蘇云再見到母親時母親居然死了。她自己結束的生命。

「那這次死了你懂了什麼?」蘇云說:「教給我啊!」


蘇云的圍巾打了死結,鏡片起霧。她一邊走一邊哭,她痛恨自己對雜貨的需要,對人對煙對光與嘗試的依戀。老洛店外的燈在最遠處一眨一眨,霓虹朦朧閃爍,指引她一種複合的,消費式的方向:她可以抽些煙,見些光,做點人,嘗試一下。

她可以有些方向。

老洛的店就要到了。前方路上一邊是燈火通明的店舖,一邊是深邃的野地。蘇云停在二十步外,拿下眼鏡擦了擦。她的臉頰上有許多凍結的水氣,伸手一摸一條淚痕便被她剝了下來。蘇云把淚痕丟在地上。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事。

蘇云伸手推開店舖發亮的門,老洛從櫃台前抬起頭來,蘇云說:「嗨。」

老洛對她點點頭。

蘇云轉進第一排貨架,從罐頭堆中望向玻璃窗外的道路,道路之上的樹林,樹林之上的月光。她祈求:如果下次我過雜貨店而不入,可不可以母鹿,請妳也在雪地裡停留。







收於李佳穎新書 《小碎肉末》(洪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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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小說是我近年來讀過最棒的短篇小說之一,我能給予這篇小說的最好讚美是「沒有贅字」,美好的就像是海明威的小說一般精準動人。




2008年10月9日 星期四

我看《Lars and the Real Girl》


世紀末延續的主題,是孤獨。我們總是談著孤獨。不著邊際地談著,像是一種邀請,一種強求的安慰,或是一種,情感依存。

於是看《Lars and the Real Girl》會會心一笑,也會有些哀愁與感傷:主角Lars因為母親難產過世,長期處於父親對母親的哀悼與懷念之中,他成長以來缺乏與他人的互動。於是他離群索居,雖然他依舊善良有禮。他只是習慣孤獨,他只是害怕擁抱,他只是恐懼任何形式的親密。他如此豐沛的愛給了一具充氣娃娃(天哪那運送充氣娃娃的木箱看起來好神似棺材,而她甚至有個名字Bianca),作為他接觸人群的準備。因為Bianca,他開始進入朋友的聚會,他開始認知到作為個人,群體是某種生活必須;他隔著Bianca感知世界。Bianca是他呼吸的薄膜,是他情感需求的工具。

而他與Bianca終究就像世間尋常人,有走完的一天。

關於劇情的細節我不再多說。只是要習慣孤獨,就像踩著單輪車,平衡感得很好。自己是力的支點,與他人的互動是力矩。我還沒絕望到幻覺產生的地步,只是赫然發現自己醒來可以待在屋裡一整天,最遠距離只是去前院把垃圾箱拖回來時,我也許並非如此不解,Lars習以為常的孤獨。

在Lars那個懼怕他人的車庫裡,他有著自己的床,自己的車、工作,以及信仰。也許孤單終非離奇,亦非新鮮事。可不是?且聽造物也在《創世紀》說,「那人獨居不好,我要為他造一個配偶幫助他」。這是一段愛與孤獨的故事。是冰天雪地的小鎮之冬,但春天終究會來。結冰的湖水會解凍,而Bianca終究會走。我們的孤獨,也許會有暫且劃下句點的一天。

湖邊的乾枯林子裡,Lars有個從小就擁有的樹屋。他把Bianca穿戴整齊,斜躺在地上。他自己躺在樹屋上,高聲唱著L-O-V-E,就算如此荒腔走板,就算如此突梯滑稽。L is for the way you look at me. O is for the only one I see. V is very, very extraordinary. E is even more than anyone that you adore。唱著聽著,我從不曉得這首歌這麼絕望、這麼無助地發散著,愛的索求與信息。







2008年10月6日 星期一

我看《練習曲》


夏日大豔紅,扶桑花。玉米田。白鷺鷥。木麻黃。海景。地貌。風。雲。日光。夜。環繞著,島。

Island Etude,英文片名。敘事線再簡單不過,年輕人畢業前的單車環島之旅。他背著吉他上路,公路。沒有譜完的曲,他說,音樂對於他是視覺的。因為聽不見,因為講的障礙,他看。無限往前延長的路。再走再騎。晴,雨。簡易的裝備,額外的負擔。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為什麼堅持帶著吉他上路。練習什麼?指法與和絃,或是,再不撥弄就過去的青春。

練習曲也正因為練習,所以充滿可能性。陌生人的餽贈,善意,分享;更重要的是,陌生人的故事,與陪伴。慈悲或慷慨,因為旅行的孤獨而感受倍增。交換著也許一則鄉野奇譚,一則年幼的情事,一則悲傷的說法,或一則祝福,以一段放逐自己的流浪。那就繼續騎去。往前。往前。往前。

從哪裡出發,就回到那裡。

《練習曲》特別有趣的地方,便在於電影的開端並非第一天;從旅行之間切入的起點,讓觀眾更注意到旅行的本質。「如果現在不做,以後就永遠不會做了」,這樣活在當下,初生之犢不畏虎的,青春勇氣。那是我們都曾經追想過的青春,而青春總是在我們還來不及意識到前便被揮霍殆盡。兜回來的旅程起點,其實只是譜一首未完的,青春練習曲。吉他絃斷了又何妨?輪胎破了也無謂,因為旅行還是會持續。

時光渺渺,路途遙遙,而我們還在旅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