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2日 星期三

座標



回台灣近一星期了。好習慣便融入燥熱溽濕的空氣,皮膚無時不刻都被吮出汗來。這座城市依舊向海,偶爾入了深夜迎來一場急雨;隔夜起床地上乾燥,像是鋪陳得極好的謊言,不著痕跡。



我在家中的雙人床上躺著。這是從爸媽那邊接收來的,舊式那款一面涼蓆一面彈簧床的床墊,冬暖夏涼。但出國後,冬天在有雪的溫帶。這床也就不用與四季更迭換面。它就一直處在夏天了。



如同亞熱帶的家鄉。隨著地球暖化,包含著預備序曲的春季,與餘威猶存的秋季,一年四季已經開始可以簡略化分為冬,以及冗長的夏季。夏季無限延長。



回台灣前去了牛津一趟,又去了倫敦搭機。我亞熱帶的家人幾乎要無法相信,我是穿著襯衫與薄毛衣去倫敦與牛津的。10度的夏季,傍晚起風,氣溫下降。而台灣,從一下飛機我就像是被聖靈充滿的肉體,炎熱充斥著我,使我膨脹讓我舒適。眼尾滲出非汗非淚的液體。也許兩者都是。



因為過度炎熱,我換上背心短褲。皮膚開始曬得黝黑,是我喜歡的膚色。也許離開久了,才赫然驚覺對家鄉的思念遠超過想像。懷念著的一切似乎都沒變,但也似乎什麼都不一樣了。畢竟離開不及一年,實在矯造不出那些浪蕩的身世,或是高傲的厚此薄彼。外國的月亮沒有比較圓,雖然空氣倒是有比較涼爽。故鄉沒有這麼被神格化,雖然離開讓一切煩人的也暫且變得可愛。我還是夜讀,還是在靠窗的桌子寫作。也許熟悉的店面汰換了幾家,但幾家可愛的也依舊還在。也許摩托車忽然間有些生疏,但依舊喜愛行駛時夏夜晚風的吹拂。



留學的身份,也許正在這樣一次次的細目比對中,清楚知道自己對於兩造同時都不生不熟。於是我們回英國,我們也回台灣。怎麼會同時有對於兩個地方的回歸呢?我們在英國複製台灣的菜色,也在台灣重做英國的佳餚。但總是少了些什麼。幣值自動的換算,不熟悉的料理方式與食材,語言系統的轉換,連皮膚都從過度乾燥,變成油光四溢。而我依舊兩種生活都過得開心。



回來了。希斯絡,阿姆斯特丹,曼谷,桃園,台南。旅途,返鄉的渴望。



而我的座標,現在在亞熱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