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25日 星期一

意外


意外發現一個極棒的音樂部落格,簡直整個入迷。多麼好。一剎那間,覺得這個世界依舊慈悲且正義,可以不用受到Lady Gaga、Taylor Swift或Miley Cyrus的音樂荼毒。塞入式耳機安穩地播送喜歡的音樂。

意外網路整個不配合,每分鐘斷線一次。迫不及待想寄送給好友的音樂檔不停失敗,讓我更加著急。但其實又有什麼關係呢?我也知道我忙碌而有才華的朋友,隔著海峽、隧道與一小時的時差之外,也許已經安穩入睡。我孤獨的躁動只有自己知道,卻依舊過度興奮地不停重試。

意外知道去得成的一場婚禮,以及一場去不成的。去得成的是研究所時同寢的中文博班學長;去不成的是大學女生好友(我叫她二姐,而她男友早就成為二姐夫)。去得成的在夏天,去不成的在聖誕前。我依舊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為他們各自妥貼安排好將贈送給他們的婚禮音樂。依舊做著這些需要一份心意的工作,雖然看起來絲毫不重要。

意外聽得一則故事,關於還有夢想的青年想要出國深造,但父母意外不支持。意外聽得一則心事,關於被傷害的好友,她死心塌地付出卻沒有報酬。意外約好一起作一頓晚餐,唱一場歌,讀一本書,聽一首歌,趕一場電影,吃一場港式飲茶。意外與許久不再聊天的朋友重新開啟話題。意外找到一對袖扣搭襯好友寄來(且意外合身)的白襯衫。

意外收到語言中心的招聘面試通知,在下定決心搬向倫敦之時。意外撞見躲避多時的不速之客,在銀行提領款項的時候。像是意外覺著沒有什麼是意外的,卻又不期然撞見另一個意外。

於是意外綻線的土耳其藍的V領恤忽然也不這麼令我心痛。右肩上剪下來的縫線沒有褪色,我記得我第一次在台北東區巷子裡看到它的欣喜,以及因遠超過我平日購物價格而帶來的些許猶豫。縫線指尖揉成一小團,看來小巧可愛。

於是Mika以俏皮輕鬆的語氣唱著"Toy Boy”,唱到accidentally tragic,而我以為人生偶爾亦是accidentally comic;又或祇是,accidentally accidental。






2009年5月13日 星期三

花粉


去了倫敦一趟。做研究。

從沒春天來過倫敦,不期然遇見花粉熱。滿城飛舞的花粉,友人打趣說是漫天精液;一不留神,他讓那花粉嗆得劇咳不止。其中的性隱喻,讓我們大笑鬧,走過Marc Jacobs店前,一群酒吧外菸酒不離手的英國男女。

好友Kenichi也抱怨,當我們在V&A碰頭,看William Alexander的插畫。MaCartney Embassy to China,1792至1794,Portsmouth出發,Lion號船艦,抵達澳門。時隔兩百多年的探究,好奇心也像滿城花粉,散佈開來。臨櫃的年輕女孩挺漂亮,看來歲數還少我一些,為我們陳列展示架,從倉庫裡調出館藏。一盒盒圖樣,極沉甸,保存成單一尺寸,水彩紙的紋路與下筆輕重依舊清晰可見。幾乎是類似水墨畫風,那些中國的景物與人物,彷彿失焦,濃淡不一。

面對花粉熱,我沒有眼淚鼻涕直流,祇是五月風大,花粉都直撲我雙眼內,時時走路得暫停揉眼睛。想起前陣子有個俄國男子肺裡長松樹。經此一遊,我雙眼若勃盛綻開阿勃勒豔黃風鈴花,恐怕也將毫不意外。

回到考文垂,風依舊大,花粉卻少了。一樹櫻花被颳下幾多花瓣,飛不起來的,不嗆不辣,粉嫩嫩都將化做春泥,更護花。






2009年5月3日 星期日

蝸牛


前幾天打電話回家,跟阿娘聊了許久。她告訴我黑人陳建州的一個廣告,一直輕聲細語喚著「媽媽,媽媽」,讓在沙發上盹去的她忽然著急醒來,惹得阿爹笑她想兒子啦。我說,別急,反正暑假我將回去,這次一待又是一個夏季。她又告訴我,她跟阿爹打算重新粉刷我的房間,順便購入一張新床。我告訴她,新床暫且不用,反正學位尚有一年,不急。「那你要什麼顏色的房間?」她問。我想也許薰衣草的顏色,中間一道淺灰;但又擔心與我房間的木質色調毫不搭襯。「反正交給老爸處理吧。這是他的強項。」我們母子倆嘻嘻笑,好賴皮把皮球踢給老爸,看視訊傳來他有些無奈但心滿意足的微笑。

而今天,加拿大室友搬走了。空蕩蕩的房間,一張雙人床。厚重的窗簾遮住良善的陽光。室內昏昏黃黃。有一刻我幾乎無法想像,幾天前他們依舊住在這裡,我們依舊暢談美國偶像的進度,交換幾則名人的八卦,分享菜餚的作法。

一陣失落。

搬走之後的下午,我跟另一個室友在廚房窩著,東摸西摸整理一下環境。我把微波爐內部以小蘇打水刷洗過,把冰箱內部也清乾淨了。櫥櫃裡的東西都少了,流理台也好好擦拭過一番。窗台上的鳥糞輕輕撢掉,順道也把烤麵包機裡累積的麵包屑傾倒而出。前幾日因長芽扔出窗的洋蔥未曾茁壯,反而逐漸萎縮了。後院不知名的樹一夜之間全都開了花,蓬雜地依在枝頭。

我打開大門,春天的風灌進來,一陣微弱的涼意。打掃著地板,也一路掃至大門口。門旁餵貓的空罐頭、塑膠盒,不知從何處掉落的迴紋針與煙蒂,掃帚一揮意外掃出一隻蝸牛,孤伶伶縮在殼裡。我依舊拾起牠,放回去門旁一叢散生的蒲公英中。風吹,蒲公英的種子漫天飛舞,那蝸牛很快隱入叢中。

其實,學生生活總像蝸牛。我們總背負著什麼活著,也許是物質的家當,也許是精神的牽絆。也許是記憶,也許是未來。也許不見得都要沿著枝頭往上爬,也許祇是從容緩慢的平地行走。我們總在遷徙,總在離開前往之間來去。

過不到一個月,我們這幢房中的房客都會搬走。而我正計畫著在秋天搬向倫敦。

我們將依舊各自背著各自的擔,分頭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