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23日 星期二

2008 – My Top 10 Albums


又來了,一年又到了這個時候。(嘆)


【Coldplay】Viva la Vida or Death and All His Friends + Prospekt's March

除了概念完整、歌曲好聽、曲序妥貼、封面設計乃至mv拍攝手法,無一不讓我滿意。我個人私自認為這是Coldplay有史以來最棒的一張專輯。加上Prospekt’s March這張EP之後簡直更強而有力。我特別喜歡主打歌Viva La Vida每一個鼓點都打入我耳膜與心底的震撼。另推薦Death Shall Never Conquer,以及Death and All His Friends / The Escapist;前者多了一分搖滾樂手的溫柔,後者則如耳鬢廝磨,唱著just be patient / don’t be worried,時時令我覺得安慰。

【Duffy】Rockferry

如果說去年Amy Winehouse的嗓音席捲了樂壇,今年Duffy的嗓音無疑又引領一波風潮。說起來,Duffy的嗓音理智很多(相對於Amy不受管制的一切),而這樣理智醇厚的嗓音,也令同期出道的另一枚復古派小歌姬Adele稍微相形見拙。收歌方面也選擇了相當適合Duffy嗓音的復古風歌曲,某些部分的確令人想起早年Dusty Springfield的嗓音。專輯內我特別喜歡Mercy、Warwick Avenue、Serious與Delayed Devotion。至於最後一首歌Distant Dreamer,總會令人聽到有種洗滌昇華的歌曲。另推薦Duffy在Jools Holland節目上翻唱的The First Cut is the Deepest,以及另一首現場翻唱Madonna的Borderline。

【Katy Perry】One of the Boys

本年度絕對不可缺少的fun-loving專輯,是音樂怪才女Katy Perry的One of the Boys。在MySpace上以UR So Gay迅速竄紅後,Katy本張專輯有趣之處便在於幾乎曲曲動聽,朗朗上口,爭議性高,但你不能否認她挑釁的存在。除了熱門單曲I Kissed a Girl之外,我個人完全無法抵擋club-friendly的Hot N’ Cold,那合拍旋律與歌詞總令人想要手舞足蹈。此外,另推薦Mannequin的俏皮可愛,以及I’m Still Breathing的淡淡憂鬱。唯一的問題是,Katy現場真的很難聽。

【Kanye West】808s and Heartbreak

「求學三部曲」(College Dropout、Late Registration、Graduation)結束後的Kanye West,令人相當期待將交出怎樣的作品。在歷經喪母之痛後,這張808s and Heartbreak的確是有別於以往對於以中產階級黑人角度出發,檢視自我文化的音樂內容;你可以說這張專輯更向市場靠攏,但Kanye也毫不猶豫玩弄更多音樂元素。從上一張主打的Stronger便可見端倪加入電子成分,這張專輯的電子元素也相當充沛,以鼓聲作為基調的專輯也仿若心跳聲。除了主打極度catchy的Love Lockdown,以及Heartless之外,我個人特別喜歡Coldest Winter,以及Pinocchio Story。一段Pinocchio story is / I just want to be a real boy / Pinocchio story goes to be a real boy…What does it feel like to live real life to be real…Maybe that was all my fault / All my fault to be a real boy真是令人心碎泫然欲泣。另推薦專輯發行前流出的See You In My Nightmares,與專輯版內截然不同。

【Adele】19

如果說Duffy勝在嗓音的醇厚,Adele的創作能力與唱歌的口氣總是令人分外著迷。她太曉得玩弄聽眾的耳朵,知道哪裡怎樣的distortion足以帶人進入另個境界。除了Chasing Pavement這首令人玩味再三的mv,或是從鋼琴前奏就擄獲人心的Hometown Glory,專輯中的曲目幾乎都令人愛不釋手。翻唱老歌的Make You Feel My Love,更是多了Kelly Clarkson一分fragility。另推薦Basement Jaxx混音的Cold Shoulder。

【Jennifer Hudson】Jennifer Hudson

咱家珍哈的個人首張專輯,大家原先可能以為會是一張令人耳壓很高,狂吼狂叫的龍貓專輯。但出人意料之外的,珍哈交出令人滿意的成績單。都會感十足之外,珍哈跟在American Idol時期,或Dreamgirls電影中相比,細膩面的唱功進步不少。除了主打歌Spotlight之外,我特別喜歡跟Ludacris合作的Pocketbook,以及跟該屆AI冠軍Fantasia合作的I’m His Only Woman。不幸的是,在珍哈好不容易嚐到成功的滋味時,家中卻不幸發生一連串悲劇。希望珍哈能夠趕快恢復,繼續在演藝圈發光發熱。另推薦未收錄在專輯裡,與Jamie Williams合作翻唱Stevie Wonder的Overjoyed,以及賽後即流出但重新編曲演繹的的Stand Up。

【John Legend】Evolver

有傳奇發片,我一定私心讓傳奇入榜。傳奇的專輯很奇妙,是很時令的音樂。第一章在春夏發片,曲風明亮歡快;第二張載秋日發片,便有了秋涼的沉篤;第三章冬日發片,就有冬日的節慶暖意,我說不上是刻意計畫或僅僅是聽者有意的巧合。我很喜歡傳奇的聲音,雖然這並不是他最好的專輯。專輯一開始的Good Morning序曲,就足以救贖一切。專輯前半部合作的歌手反而都無法展現傳奇美好的嗓音,反倒是從This Time開始的下半張專輯,傳奇抓回自己的步調。Good Morning這首曲子總是令人嫉妒地想起幸福的時光與耳鬢廝磨。另推薦氣勢磅礡的If You Are Out There,也總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地被能量充滿;收錄在August Rush原聲帶中的Someday則又是一支傳奇擅長的鋼琴小品。

【Beyonce】I Am...Sasha Fierce

老實說,阿絲也是跟傳奇一樣,有發行便會入我的榜的專輯。但這張截然二分(I Am…與Sasha Fierce)的專輯,實在是創意有餘,但執行不足。抒情盤I Am…幾乎是滿分之作,從If I Were a Boy到Save the Hero,一氣呵成,也展現Queen B的演唱實力;但分裂人格快歌盤Sasha Fierce除了Single Ladies之外,其他曲目都令人覺得差強人意。不曉得實在是電子風與阿絲聲音不搭嘎或其他可能性,但人格分裂盤只是令人覺得耳壓很高。特別推薦抒情盤中的If I Were a Boy、Halo、Ave Maria與Satellites。

【Robin Thicke】Something Else

白人R&B與靈魂樂線上歌手,Robin Thicke從長相到歌聲都足以與Justin Timberlake相匹敵。Robin Thicke有極為不像白人的唱腔,一首Magic在我暑假返台時,搭配手機廣告大量放送。這是一張混合復古與現代都會風的專輯,但這樣略微衝突的方向藉由Robin Thicke的嗓音達到平衡。我自己比較喜歡有些Big Band味道的Sidestep,充滿靈魂味道的Dream World,甜蜜情歌The Sweetest Love,以及new disco味道的Something Else。

【Jason Mraz】We Sing. We Dance. We Steal Things.

猶豫很久才把Jason Mraz放進來。對我而言,這張專輯有點太easy-listening,有些過於取悅聽眾,少了一點Geek in the Pink或Mr Curiosity那種觸動人心的感覺。因為這樣的專輯,最後只會像是Jack Johnson淪為某種咖啡館營造氣氛的工具。跟Colbie Caillat的合唱顯得美好,但也不免有些過於sugary的危險。反倒是與James Morrison合作的Details in the Fabric,沈靜自省而美好。歌詞中If it's a broken part, replace it / But, if it's a broken arm then brace it / If it's a broken heart then face it,也如同一則天啟,一首療癒之歌。

破格推薦:

【Christina Aguilera】Keeps Getting Better:A Decade of Hits

聽到Christina要出新歌加精選,大家唯一的想法是,要如何串起這三張曲風截然不同的專輯。從第一張的少女偶像泡泡糖,第二張的自我破繭而出,第三張的現代復古歌姬,Christina完全不囿於大家認為的可能性。先不說是把第一張專輯Come On Over先改編成都會acoustic版本,而後又改編成Big Band版本的功力,Christina的歌聲可以承載各種可能性。於是精選集裡的新歌,Christina又嘗試新的電子曲風,雖說造型有些神似Lady Gaga,但Christina能把舊作Genie in a Bottle改成Genie 2.0,或Beautiful搖身一變成為有些industrial,有些Moby味道的電音You Are What You Are (Beautiful)。這張新歌加精選也無疑是測試市場的試金石,小克走電音絕對是09年夏天最令人期待的專輯之一。另推薦Chris Cox的十年金曲混音A Decade of Hits。

Guilty Pleasure:

【Cyndi Lauper】Bring Ya to the Brink

Cyndi阿姨出了幾張翻唱口水歌之後,終於交出一張全新專輯,走的是舞曲風格。既然是guilty pleasure,就是有種不可言傳的奧妙。大家可以找來聽。:p

Re-Enter:

【John Mayer】Continuum

感謝Mia Michaels與Wade Robson,兩支現代舞讓我重新把這張專輯拿出來聆賞,從而成為本年度最喜歡的專輯。Mia Michaels用的是Dreaming With a Broken Heart,而Wade Robson用的是Slow Dancing in a Burning Room。在這之前我只喜歡Waiting on the World to Change以及Gravity,但因為兩支舞蹈救贖了一張專輯。基於錯過一整年的愧疚,整張我都推薦。

2008年12月15日 星期一

寵物


我在facebook上養了一隻寵物。

喔,不能說是寵物(pet),政治正確說法是,companion animal,陪伴動物。

陪伴動物的名字原先叫做什麼我竟然忘了,後來某日下午我聽著聖誕音樂,便順手替他改名Jingle。這款遊戲是可以練等級的,但練等級的方式其實是養育,如同我大一時曾讓我目眩神迷好一陣的「美少女養成計畫」。不過臉書上的這個遊戲沒有太多選擇,他只能不停重複類似的事情,並藉著重複達到更高的等級。他常常處於一種不開心、不乾淨或肚子餓的狀態,而我就必須從置物箱裡拖曳出肥皂(竟然能隨著等級而換到品質更好的肥皂)或梳理毛髮的刷子(它也會升等),為他原地清洗或梳理或餵食。這遊戲完全不像美少女養成計畫充滿各式情色與扭曲的陰暗人格想像(一開始總是想把女兒培育成教養良好的淑女,最後卻總是走偏地養出妓女來);這遊戲健康無害,頂多是賽跑時稍微激動會不小心隨著賽程飆出髒話來。你甚至可以免除死亡,免除恆常照料的耐性。其他時間你連在地圖上走著,與樹擦身而過都有錢幣應聲掉落(完全應了「搖錢樹」三字,好名符其實)。你可以不事生產,笑呵呵地每日都有寵物抽獎的信件,告訴你是隻幸運的寵物,你今天又獲得50至500枚不等的硬幣。單調的人生裡,你重複動作;偶爾也去地圖上拜訪其他人的寵物,順道幫他人刷洗、餵食、梳理。你有時候手握滑鼠,覺得自己像是某種變相的社工或安養院的看護。偶爾你去購物,買相同的食物,不同的便宜衣著;唯一的驚喜是花50個硬幣,去家具店買神秘箱,然後好興奮回家打開來,發現是一瓶草莓牛奶、一株仙人掌或一張破舊但舒適的灰藍色沙發……

直到一日,你發現自己的日常生活,原來與自己的寵物無異:你早上起來,在這個勤下雪的冬日,騎著腳踏車趕著上班;務必穿得嚴嚴實實,因為冷了沒有誰為你取暖。天色總灰濛,而下班前天色也已經黯淡。偶爾一絲燦爛朝陽或微暮晚霞都足以令你幸福得想落淚。回到房裡點開暈黃燈光,投射出的側影沈默而巨大。你開電腦,因為時差的關係,醒著的人你沒有太多想聊的,睡去的便也睡去了。音樂都聽得熟爛。偶爾躺在地板上,徹底放空。然後做菜,洗碗,煮茶,睡覺……你生活的地圖,展開來恐怕還不及Jingle的世界大。於是突然間清醒過來,年關近了,世界遠了。

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重複刷洗、餵食、梳理自己。






2008年12月14日 星期日

2008 – My Top 25 Singles


且讓我模仿一下X Factor主持人Dermot的語氣:Remember, this is not in particular order....

1. Goldfrapp – A&E
2. Adele – Chasing Pavement
3. John Legend – Good Morning
4. Jason Mraz – Lucky – ft Colbie Cailait
5. Beyonce – Satellites
6. Rihanna – Take a Bow
7. Estelle – American Boy – ft Kanye West
8. Madonna – Miles Away
9. Mariah Carey – Bye Bye
10. Pussycat Dolls – Happily Never After
11. Michelle Williams – Stop This Car
12. Tracy Chapman – Sing For You
13. Leona Lewis – Run
14. Jordin Sparks – No Air – ft Chris Brown
15. Usher – Love In This Club pt 2 – ft Lil Wayne & Beyonce
16. Kanye West – See You In My Nightmare
17. Christina Aguilera – You Are What You Are (Beautiful)
18. Coldplay – Viva La Vida
19. Duffy – Mercy
20. Jennifer Hudson – Pocketbook – ft Ludacris
21. Katy Perry – Hot N’ Cold
22. Keane – Spiralling
23. MGMT – Time To Pretend
24. Robin Thicke – Sidestep
25. The Killers - Human

2008年12月1日 星期一

我讀錢鍾書《圍城》


其實錢老先生的書聽過好幾回,小樹老師推薦過,但單單書名二字就嚴肅地令我卻步再三。這回開始讀也是個契機:一來是做研究竟讀到錢先生1940年代寫的英文論文,行文漂亮到令我有點慚愧;二來是去倫敦朋友家看到《圍城》精裝版在書架上,再不讀好像也說不過去。趕忙跟朋友借了,連同賀景濱《速度的故事》,一起帶回家讀。《圍城》倒是等不及,逛完大英博物館窩在街角的星巴克就開始讀了起來,而一讀就不可收拾,並且誠摯地後悔自己沒有早些讀這本書。這本書實在可以給那些有志從事學術工作的學生先來個當頭棒喝,或至少,一窺學術界的某些真實面向。

《圍城》的中心主旨,其實在開書後不久便藉一場筵席聊起婚姻,主角暗戀的對象說了:「法國…不說是鳥籠,說是被圍困的城堡,forteresse assiegee,城外的人想衝進去,城裡的人想逃出來」,講的似是婚姻,但也有其時代格局。說婚姻到底是小情小愛的東西,但錢鍾書的筆觸,再再都令人想起十七世紀以降的英國散文家筆觸,或明末清初的社會寫實小說風格:機鋒、幽默,針貶社會深刻但不酸腐,少了一分尖銳,倒就多了一分從容。故事的內容也不外乎就是看那主人公方鴻漸怎樣把自己逐漸逼近圍城,而最後也真無法脫身的進退維谷。

我特別喜歡最終那個古老的家傳計時器(它慢了五個小時),錢鍾書用它寫了個恰到好處的故事結尾:「這個時間落伍的計時機無意中包含對人生的譏諷和感傷,深於一切語言、一切啼笑。」做為讀者當然清楚主人公這個時候什麼都沒有解決,他的人生真進了泥沼,眼前的事沒有解決,未來的事還沒有著落,過去的事也還糾纏著;但他這麼閉眼一睡,如鉛一般重的睡眠裡「沒有夢,沒有感覺,人生最原始的睡,同時也是死的樣品」。然後鐘聲響起,天還沒有亮,主人公的一切就像濕抹布晾在那兒,太陽光還沒照入,還滴著水。他的城是他自己圍的,也是他自己走進去的,而讀者也許不能完全贊成他的作為,但老實對他有種莫名的同理心。恐怕是多數時候,我們自己也圍自己的,城。

走也走不出。曬也曬不乾。






2008年11月17日 星期一

消磨


頂好是消磨。兩個半小時,在倫敦沙宣設計學院的實習生巧手下,換了個清爽的髮型。

轉廿八歲第一日,我隻身來到大英博物館。原先是為了巴比倫特展,或是為了那個現代雕塑展,但天冷閃身入館,我轉進Age of Enlightenment,啟蒙時期,歐洲開始展現對於世界的興趣。他們收藏,分類,理解,並且隨之而生的,誤解,投射。那些做工粗糙的物品,轉手都成為精緻的展品。cabinet of curiosities。櫥櫃裡的蒐藏,竟得以影響一人社會地位。那些日常的鍋碗瓢盆,又哪裡曉得飄洋過海後,他們尚且讓平民一介,得以與上流社會平起平坐。

推開門,用力深呼吸。陰暗的天氣,遠方的樹梢還掛著更遠些的工事。我仰頭,卻還能拍出湛藍的天空。

於是心滿意足離開博物館,鑽進街角星巴克。暖色系與總是過甜的香草拿鐵,或如同今日幸運時聽見Mrs Otis Regrets的曲調,我尚點了chocolate chunk cookie,大餅放小盤中,乍看真像偶爾渾沌的月亮。我開始讀錢鍾書《圍城》。有時候做研究是這樣,總是會在路途上遇見一些額外的驚喜。比如我當時哪裡知道,小樹老師念茲在茲要我讀的錢鍾書與牟宗三,會在海外唸書的時候,跳出來重新與我見面。頂好是消磨這樣長的時光,才恍然大悟般撞見,也才知道多少年前錢先生早以十七、十八世紀英國文學裡的的中國形象寫過論文。頂好是等待,頂好是意外。讀了《圍城》也才知道,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兒,老先生早那些年便看見我看見的東西。那像是從別人的眼瞳裡,看自己眼瞳裡別人的倒影。

然後月黑風高,城市入冬早已點起漫街燈光。我從Bond Street一路走到Piccadilly Circus,認真挑撿贈人禮品。天色已暗,沿途櫥窗好妖嬈,賣力展現聖誕氣氛。玩具商店請來誰扮演聖誕老人,水槍噴射出滿天泡沫,前排一群孩子跳著叫著,雙手揮舞想抓住那些一瞬的泡泡。他們比誰都還知道,泡泡總會消失掉,於是必然抓緊那短暫,急消滅。路旁走過的大人放慢速度,歡愉爬上了臉,但櫥窗燈光也把臉龐照出些微喟嘆。還相信聖誕傳說的青春已經像泡泡,來不及伸手抓就都一個個破掉。

所以比什麼都還幸福,是如此延續的學生生活。像是後青春期的延異,像是前中年期的練習。還能消磨那些如同奢侈品的時光,放自己一個小假,走著,笑著。往新購物商場的地鐵乘客總也不多,開著,晃著。立起來的聖誕樹,張燈結彩,閃著,亮著。而Selfridge的櫥窗標語這麼簡單坦然:The more, the merrier…

車,到站了。






2008年11月14日 星期五

Cruz


偶爾是這樣,天氣算不上冷,開了暖氣嫌熱,不開又微寒。矛盾。

比如這個星期。星期二,我考完MPhil升等為PhD的考試。其實都延宕了好久。前個晚上我記得怪風怪雨,令我內心萬分憂愁;但考試當天意外出了大太陽。難得的好天氣,我徒步走去學校,一路踩著枯黃轉紅的樹葉,柔柔軟軟,像踩在誰破碎的心上。考完試,買了杯咖啡,又賦閒般步回家。稍晚收到老師電郵,終於說,資格考通過。我其實已不記得我如何答辯,如何把我相信的立場轉譯成眼底的激情,好教口試委員都看見。但我記得我回到房間,卸下襯衫與開襟毛衣,換上舒適的棉褲與T恤,我播起了小克的Cruz,一次又一次,直到自己終於能,鬆懈掉幾滴眼淚。

算不上矯情吧。只是,除了成果之外,某種感傷。某種對於現實的屈服、考量與打算。

但我從來不被誰打敗。

隔兩天,出門上班前,妹子傳來訊息跟我說,黎礎寧自殺了。隔著時差,我想著是怎樣可怕的玩笑,真切希望「送醫急救後」沒接完的話是「幸無大礙」,而非「宣告不治」。只是事與願違。好友一個個傳來黎礎寧自殺的消息。身為PTT小克版的版主,我實在無法忘卻是因為她的歌聲才讓更多人認識小克與小克的好歌。上班去,天空飄著淡淡的陽光與細雨。耳機是小克的新歌,Beautiful新版編曲。他們也許抱怨那曲風要死不活,但我聽著,我忽然明確感覺,那其實是更貼近歌詞裡,我們那麼絕望、無能為力之際,給自己的微弱鼓舞。

我很感傷。騎著腳踏車。車輪濺起一些猶濕的泥土。偶爾會濺到毛衣上,偶爾會濺到背包上。我總是等它們乾了,一點一點用指甲輕輕剝落。不礙事的。

沒有乾不了的泥土,臉頰,與心事。

"I am leaving today, living it, leaving it to change…"

小克的歌聲還是那樣唱著。But you are already on the cruise…

Rest in peace. It’s gonna be a bumpy ride to the other side…but you will manage it, we know.

After Cruz, it's Soar. Spread your wings and soar....




R.I.P.礎寧。




2008年11月5日 星期三

煙花


遠處施放起煙火。聽說是為了紀念第一個試圖想要焚燬國會大廈的可笑英雄。那日聽房東說起,更久遠前他們把棄而不用的家具堆高,營火般開始焚燒。現在以煙火取代,遂有了節慶的意味。

推開窗看,冷冽空氣竄進來,竟有些熟悉。空氣沒有那麼乾燥,淡淡的潮濕,今天晚上不算太冷,大約台灣過農曆年前後的味道。配合上遙遠的煙火,我有些想家。

今天Barack Obama勝選,打從心底替他高興。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他跟馬英九有些相仿。兩人都具備政治明星魅力,但也可以預見時局的變化莫測,以及一路下滑的世界經濟景況,是他們上任後的最大的考驗。那其實不關於政治領袖的風範,而是能力;但能力又何嘗不會遭遇與現實的磋商與退讓?我其實完全沒有政治狂熱,也羞於與他人談論政治話題。但今天我看見McCain敗選演說,我亦看見Obama勝選演講,表面話也好,真心話也罷,他們說不論我們如何意見相左,但我們兩人皆深愛這個UNITED States of America。他們皆有此雅量懷抱政治意見相左的群眾,而我親愛的島國依舊困於意識型態與口水戰。如此亦步亦趨地互相攻擊,我們真的準備好了?是斬釘截鐵地說YES WE CAN,或大哉一問YES, but CAN WE?

這樣想家的時刻,我會有種時空錯置的感受。依舊靠窗書桌,依舊偌大後院供我疲累時眺望。我開始打工,騎腳踏車上下班。像是高中,冬日濃霧中我騎新闢林森路上學,偶爾去小禮拜堂練唱。而我現在戴著耳機,圍巾與手套,上下班。不上班的幾天我去上學術寫作課,練習梳理並展示自己的羽毛。或我去圖書館,不為什麼,只為貪看芸芸眾生。我會在圖書館裡埋頭一下午,或在房裡床上摘去眼鏡堆上抱枕讀書。偶爾盹去,偶爾意識清醒讀上百頁。偶爾我去與老師談談近況,偶爾我坐在圖書館的咖啡室裡放空。嶄新的圖書館,望向更高的人文學院,或只是,館前一排行道樹,跟隨著季節與思念,都老了。

那天另個正在準備前來英國求學的網友同我說,我希望認識更多朋友,我就能夠少些寂寞。而我幾乎是脫口而出,寂寞是博班生涯的真實本質。你必須學會與自己相處喏。因為沒有人比你更瞭解自己的研究,因為沒有人,真的沒有人,懂得你那個任督二脈突然打通那剎那的微笑。你必須,像是慢跑,只有你聽見自己的呼吸,控制自己的調息與速度。只有,你。

而那需要練習。

就像今夜還不停歇的煙火。這個時候也許只有自己,能聽見煙花綻放前一路向上與空氣摩擦的聲音。

那樣炙熱。那樣清楚。那樣燃燒。







2008年10月28日 星期二

一瞬之雪


措手不及地,雪來了。

中午才與加拿大室友聊完雪,下午幫朋友寄件時,想雨大,也不妨一走。套上連帽外套,徒步撐傘,前幾步還是粗大雨點,再抬頭已是雪花片片。走入購物商場,幾個狼狽的孩子全身濕透淋漓,幾個幸運的乾著身子在落地窗前簇擁看雪。

雪下得大,回程褲管已全濕。回房換去濕透衣物,二樓窗台望去,隔鄰骯髒混亂的後院,也暫時有了安靜美好的一瞬。而我們家後院修剪工整的草地,或是巨大的松樹,全都積滿了雪。白花花,狼狗時刻,淺紫深藍。雪因而有了別於純白的面貌,天空也能褪成洗鍊的淡櫻桃紅。

去年是生日當天來的雪,今年提早了半個多月。雪一下就像是宣示,假期季節的到來,日照縮減,午後將天黑。而若那像是末日的天黑現身,我總在屋裡點盞小燈,微弱的燈光將會讓我更清楚,背後投射的影子有多長。

如同那日下午雨後,天空赫然出現兩道彩虹。它們依偎相伴,看起來彼此需要,看起來毫不孤單。長著,就這樣攜手,跨過天際。








2008年10月20日 星期一

一夜知秋


有季節是,只消一夜就到來。沒有前奏,沒有序曲。

另個島嶼的秋天,不似亞熱帶。在家鄉,夏與秋總是相互交纏,這樣難分難捨,往往打了個寒顫就是入冬。這個溫帶島嶼,秋總是躡手躡腳佈局;然後一瞬間,滿樹金黃,微風細雨,溫度乍升驟降。身體總是不適應,幾個晨間轉醒時分又感冒傷風。認真地疼著,咳著,倦著,擤著。

夜裡總也睡不好,做著斷續沒有章法邏輯的夢。日照減短,作夢的時間就變長。昏昏暗暗的傍晚,窗口透進來的光線,幽微地像是吹奏完遠去的薩克斯風樂音。總也握不住的,離別,相逢。

吐口氣,溫熱的鼻息都散出淡白色的嘆息。今天我忙著繳了資格考的章節,圖書館與系館間來回了幾遍。雨不留情,行人就更顯稀少。耳機裡的爵士樂,手裡的熱咖啡,女歌手與曲調貼著,耳鬢廝磨,恣意吟唱沒有意義的字句。她唱得那樣狂熱,觀眾都忍不住鼓掌;歌聲忽又隱去,唯剩鋼琴與鼓聲那樣相互溫柔地纏鬥。然後是小喇叭。然後是,since you went away, the days grow long. And soon I hear, old winter song…

想要說的話,竟然忘了啊。另個女歌手多年前那首被遺忘的歌,電吉他下,她娓娓唱著,末班車回家,雨一直下。

雨還是一直下。秋意漸濃的晚上,煮一鍋蒜蓉奶油洋蔥湯。攪拌著,喝著,聞著。

暖了。






2008年10月13日 星期一

李佳穎〈母鹿〉


當蘇云的丈夫發出第一嘶鼾響,蘇云猛地坐起,那力道讓軟陷的彈簧床上下一陣。丈夫動了動,聲音停了,蘇云輕輕下床,走出房門的時候丈夫的呼吸正漸深,漸強,然後在某一刻那呼吸又長成了鼾聲。

蘇云睡不著。這趟旅行原意是希望能讓她好睡些,蘇云的母親死了,當一切後事告一段落,蘇云還是無法睡好。蘇云與丈夫決定請一個禮拜假去走一走。他們尋找在一定預算下,離開夏天亞熱帶城市所能到達的最遠地方,這天來到南半球的山上,時值冬日,山上有雪。

小鎮位於一國家森林公園附近,冷天旅人不多。他們住的營地夜裡望去,一整排小木屋廊燈只亮了四盞,包括他們這間,以及住在入口處的老闆一家。老闆喬治是個蓄絡腮鬍的胖男人。第一天蘇云與丈夫曳著行李推開大門,喬治正在櫃台後低頭微笑。大廳約莫就是一般家庭式的客廳佈置,有沙發,電視,茶几與立燈,室內浮著昏黃的橘光,牆上的佈告欄貼著照片。登記的時候,蘇云看喬治老對著櫃台內下方咧嘴笑,好奇偷偷踮起腳尖。喬治「唰」地站直,將櫃台下的一個小籃提上桌面。

「我女兒,」喬治說:「小卡洛琳,這世界對她來說還很新。」

蘇云嚇了一跳。籃子裡層層棉布裡裹著一個孩子,那麼小,臉皮還是皺的。

「她多大?」蘇云問。

「三個禮拜又兩天。」喬治不假思索。

小卡洛琳似乎連張眼都得用力,一個不注意眼皮又皺起來。她的小手指蜷成一團,像一撮乾蝦米。

「她很漂亮。」蘇云說。

「謝謝!」喬治雙眼亮了:「可不是嗎?」

櫃台右後方的門裡走出一個女人,喬治介紹是他老婆貝絲。貝絲跟喬治一樣身材,帶著剛生產完女人的倦容,臉部皮膚有一種氣球臌脹到最大後開始消氣的鬆軟質感。貝絲與他們打過招呼,提著小卡洛琳進房裡去了。

「她是你們第一個寶寶嗎?」

「不,小卡洛琳有兩個哥哥。」喬治說:「湯姆與大衛去祖父母家了。佈告欄那邊有他們的照片,在門旁邊的牆上。」

蘇云走過去看著軟木皮上貼著的照片,兩個靠著鏡頭咧嘴大笑的男孩,四五歲的年紀。那樣近,她分不出誰大誰小。

「那是真的嗎?」櫃台邊蘇云的丈夫指著佈告欄上方問。

「喔,當然。」喬治說:「現在平地上正是獵鹿的季節,乾冷的冬天,一直到九月。這附近,你們要運氣好才能看到一隻。」

蘇云仰望佈告欄上方那顆有著碩大角叉的鹿頭標本,從她的角度看去,鹿突出烏黑的圓眼上佈滿哀傷的長睫毛。

喬治安排他們住在中間的木屋,每間木屋前都有空地可停車。「我們供應簡單的早餐,櫃台那邊桌上的壺裡隨時都有熱咖啡,」喬治說:「吃飯的話,你們開上來的路上有幾間餐廳,如果要買雜貨,再往前開兩哩左右有老洛的雜貨店,老洛脾氣不太好,但店裡什麼都有。」

小木屋為稍微架高的平面樓層,屋內設計簡單,爬上短階梯後進門為玄關與客廳,右後方為臥房,衛浴在臥房裡,臥房左邊有小廚房,簡單的兩電爐,冰箱與小型碗櫃。廚房底有道落地窗門連著陽台,推開門站在陽台上看去便是整片覆雪森林。屋內裝潢看得出來舊了,但很乾淨,聞不出什麼潮味。客廳裡有個小壁爐,喬治幫他們生了火,教他們怎麼添火與翻動柴薪,許多生字他們聽不懂,但喬治比手畫腳一陣他們竟也理解了。

蘇云走出臥房,時間是晚上九點五十分,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突然廚房的冰箱馬達動了起來,沒多久那聲音像糖一樣融入四周暖悶的空氣裡,蘇云又覺得室內安靜了。丈夫是故意的。他們都知道她沒道理,她故意沒道理,然而今晚丈夫選擇不理解她。夫妻間這種時候是運氣,蘇云今天運氣不好。有時他們會寵寵對方,有時他們會故意不理解。像一場隨興的乒乓,有時球調得遠些,懶得跑的人就讓它落地,等會兒重起。


這時蘇云忽然思念起一隻母鹿來。

蘇云思念的母鹿有一雙濕潤的黑色眼珠,與溫熱臌脹的腹部。她不知道自己曾在什麼時候看過母鹿,但她確實是知道細節那樣地思念著。

母鹿睜著圓眼看她,蘇云從一對黑鏡裡看見自己,她思念躺在母鹿腹部的感覺,領受腹氣的噴噴顫顫。母鹿細長的腿前折,顛簸跪下,肚腹靠地,蘇云也跪坐下來,將頭枕上去。母鹿的毛色棕紅順澤,細細扎著蘇云的頸子。蘇云側過身,用整片臉頰貼著母鹿腹部。母鹿的腹部溫暖有如泥爐小火,她伸出手來撫摸母鹿的背,鹿肚便臌脹噗哼起來,讓蘇云在牠滾滾腹浪裡起伏。


蘇云出門了,她打開衣櫃穿上厚大衣,準備去老洛的店裡買包煙。稍早時他們吃著三明治,喝昨天買來的啤酒,蘇云告訴丈夫說她突然想抽煙。

「怎麼突然想抽?」丈夫問。

「大概是天氣冷。」蘇云說:「你想抽嗎?」

「還好。」丈夫說。隨後又補了一句:「好啊,明天記得去那間店裡買。」

蘇云只好更明白點。「可是我現在想抽。」她說。

「外面好冷。」丈夫也只好更明白點。

蘇云穿好鞋打開門,冰空氣撲上她的臉。她豎高臉頰兩旁的圍巾,遮住了耳與嘴,將房門鑰匙放進大衣口袋,反手關上門。

她打算徒步走到老洛的店。昨天他們已經去過那兒一次,感覺不遠。外頭似乎適合走路,夜空晴朗,幾週舊雪未融,亦無新雪。



蘇云往營地出口走去,經過喬治一家人住的木屋時,她探頭望進橘色的窗戶。相同的客廳陳設,櫃台前空無一人,她特地貼著窗子看了一眼掛在屋內牆上的鹿頭,就算遮去華麗的角,那也不是她思念的母鹿,蘇云確定了這件事之後便走出營地。轉上柏油路時,她回頭看見雪地裡散著這兩日丈夫與她來來回回的腳印,彷彿地上一條由雙箭頭組成的線,牽起兩亮點。鏟雪車將主要道路清理得很乾淨,蘇云邁開步子往老洛的店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丈夫,蘇云將處於更糟的狀態。五年前她跟丈夫開始交往沒多久便了解這一點。蘇云的母親可能比她還早明白,「他對你很好。」蘇云的母親說,說的似乎是這人關心蘇云,對蘇云很用心。但現在蘇云想起,母親說的更像是「新鮮空氣對你的偏頭疼很好」、「魚肝油對你的眼睛很好」那樣的意思。

早上他們到主屋客廳裡去用早餐。七點左右,貝絲正在餵小卡洛琳吃奶,蘇云坐在一旁喝咖啡。小卡洛琳不像她的哥哥們,貝絲告訴蘇云說,小卡洛琳哪,她比較憂鬱。

――啊?

貝絲接著說:「她不那麼容易笑,吸奶時可用力了。」

蘇云微笑地看著小卡洛琳。

「我母親說……」

「小卡洛琳知道……」

「抱歉,」貝絲笑起來:「你要說?」

――喔,沒什麼,我母親說,我也應該儘快有一個寶寶。

「喔,我不知道……他們不簡單,你知道。」

――誰?母親?

「寶寶。」

――喔,是的。我小時候也是個憂鬱的孩子,我母親告訴我。

「真的?」



蘇云的鏡片起霧了。她的圍巾兩端一直掉下來,她生氣地將圍巾繞頸子兩圈之後胡亂打了個結,毛線邊遮住口鼻,呼出的氣往上飄,在鏡片上形成薄霧,蘇云就帶著那層霧走路,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兩天來她已經習慣雪的景色,書裡照片的魔力漸漸淡去。自助旅行協會手冊裡有張灰白天色下,一隻鹿在林間的照片,攝影者躲在樹後,鹿在遠處轉頭,層層叉角與林木枝幹交疊,彷彿長上了樹梢。此刻蘇云的右手邊便是林地,但夜裡只看見前面幾排卡著雪的枝椏與地上的白色映出月光,一台車從蘇云身旁緩緩開過,車前燈烘亮一陣,林間恍惚有黑影。

蘇云停下腳步瞪著黑影。車走了,黑影動也不動,蘇云將眼鏡拿下,在大衣表面抹了抹戴上,手插口袋站在那看了一會兒,又伸出手來。蘇云忘了帶手套,她慢慢蹲下,聚一丸雪捏成球,她不知道該不該丟,雪球越來越燙手。

她看見黑影動了一下。

幾乎是同時蘇云將手中的雪球扔了出去,也幾乎是同時,雪球撞上最近的樹幹「啪」一聲散開,白花涼冷反撒蘇云一身。

黑影動也不動。

蘇云一邊走一邊哭起來。母親總是知道什麼對她好。這人對妳很好。生小孩對妳很好。鈍去地活好,將敏感集中鎖住得好。蘇云在認識丈夫之前有一個交往三年的女友。「麥鬧啊。」母親知道後說,女友知道後默默離去。她們都知道什麼對蘇云好。蘇云曾經很生氣,現在她卻一邊走一邊哭,渴望有人以延伸自己的方式來愛她一下。

蘇云輪流將濕冷的手伸進大衣內放在溫熱的腹前保暖。她越走越快,彷彿再推進視野一步便可在盡頭看見光,老洛的店外有支大霓虹燈,那便是光,世界並非完全黑暗,尤其遠方的溝壑裡雪螢會映上山壁,整片的雪在漆黑中只需抓住一點月白便孵出滿谷的象牙。

――你這性自出世就定了。生你時我沒叫你沒哭,醫生把你放在我胸崁仔脯,你目頭憂結結,頭頂一枝毛嘛無,面親像一隻老猴。

――你說好多遍了。

――二十八歲,通生了。卡緊生一個好。

――你怎麼不叫妹妹生,他也二十七了耶。

――你小妹跟你自細漢就不共款。咱還是生一個好。

――我不知道。我覺得自己都還像小孩。

――我二十歲就生你了。

――那時你生我也是因為對你來說生比較好嗎?

――我少年時哪有人會對我說這些,我是生了才知的。

然而蘇云再見到母親時母親居然死了。她自己結束的生命。

「那這次死了你懂了什麼?」蘇云說:「教給我啊!」


蘇云的圍巾打了死結,鏡片起霧。她一邊走一邊哭,她痛恨自己對雜貨的需要,對人對煙對光與嘗試的依戀。老洛店外的燈在最遠處一眨一眨,霓虹朦朧閃爍,指引她一種複合的,消費式的方向:她可以抽些煙,見些光,做點人,嘗試一下。

她可以有些方向。

老洛的店就要到了。前方路上一邊是燈火通明的店舖,一邊是深邃的野地。蘇云停在二十步外,拿下眼鏡擦了擦。她的臉頰上有許多凍結的水氣,伸手一摸一條淚痕便被她剝了下來。蘇云把淚痕丟在地上。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事。

蘇云伸手推開店舖發亮的門,老洛從櫃台前抬起頭來,蘇云說:「嗨。」

老洛對她點點頭。

蘇云轉進第一排貨架,從罐頭堆中望向玻璃窗外的道路,道路之上的樹林,樹林之上的月光。她祈求:如果下次我過雜貨店而不入,可不可以母鹿,請妳也在雪地裡停留。







收於李佳穎新書 《小碎肉末》(洪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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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小說是我近年來讀過最棒的短篇小說之一,我能給予這篇小說的最好讚美是「沒有贅字」,美好的就像是海明威的小說一般精準動人。




2008年10月9日 星期四

我看《Lars and the Real Girl》


世紀末延續的主題,是孤獨。我們總是談著孤獨。不著邊際地談著,像是一種邀請,一種強求的安慰,或是一種,情感依存。

於是看《Lars and the Real Girl》會會心一笑,也會有些哀愁與感傷:主角Lars因為母親難產過世,長期處於父親對母親的哀悼與懷念之中,他成長以來缺乏與他人的互動。於是他離群索居,雖然他依舊善良有禮。他只是習慣孤獨,他只是害怕擁抱,他只是恐懼任何形式的親密。他如此豐沛的愛給了一具充氣娃娃(天哪那運送充氣娃娃的木箱看起來好神似棺材,而她甚至有個名字Bianca),作為他接觸人群的準備。因為Bianca,他開始進入朋友的聚會,他開始認知到作為個人,群體是某種生活必須;他隔著Bianca感知世界。Bianca是他呼吸的薄膜,是他情感需求的工具。

而他與Bianca終究就像世間尋常人,有走完的一天。

關於劇情的細節我不再多說。只是要習慣孤獨,就像踩著單輪車,平衡感得很好。自己是力的支點,與他人的互動是力矩。我還沒絕望到幻覺產生的地步,只是赫然發現自己醒來可以待在屋裡一整天,最遠距離只是去前院把垃圾箱拖回來時,我也許並非如此不解,Lars習以為常的孤獨。

在Lars那個懼怕他人的車庫裡,他有著自己的床,自己的車、工作,以及信仰。也許孤單終非離奇,亦非新鮮事。可不是?且聽造物也在《創世紀》說,「那人獨居不好,我要為他造一個配偶幫助他」。這是一段愛與孤獨的故事。是冰天雪地的小鎮之冬,但春天終究會來。結冰的湖水會解凍,而Bianca終究會走。我們的孤獨,也許會有暫且劃下句點的一天。

湖邊的乾枯林子裡,Lars有個從小就擁有的樹屋。他把Bianca穿戴整齊,斜躺在地上。他自己躺在樹屋上,高聲唱著L-O-V-E,就算如此荒腔走板,就算如此突梯滑稽。L is for the way you look at me. O is for the only one I see. V is very, very extraordinary. E is even more than anyone that you adore。唱著聽著,我從不曉得這首歌這麼絕望、這麼無助地發散著,愛的索求與信息。







2008年10月6日 星期一

我看《練習曲》


夏日大豔紅,扶桑花。玉米田。白鷺鷥。木麻黃。海景。地貌。風。雲。日光。夜。環繞著,島。

Island Etude,英文片名。敘事線再簡單不過,年輕人畢業前的單車環島之旅。他背著吉他上路,公路。沒有譜完的曲,他說,音樂對於他是視覺的。因為聽不見,因為講的障礙,他看。無限往前延長的路。再走再騎。晴,雨。簡易的裝備,額外的負擔。沒有人知道他到底為什麼堅持帶著吉他上路。練習什麼?指法與和絃,或是,再不撥弄就過去的青春。

練習曲也正因為練習,所以充滿可能性。陌生人的餽贈,善意,分享;更重要的是,陌生人的故事,與陪伴。慈悲或慷慨,因為旅行的孤獨而感受倍增。交換著也許一則鄉野奇譚,一則年幼的情事,一則悲傷的說法,或一則祝福,以一段放逐自己的流浪。那就繼續騎去。往前。往前。往前。

從哪裡出發,就回到那裡。

《練習曲》特別有趣的地方,便在於電影的開端並非第一天;從旅行之間切入的起點,讓觀眾更注意到旅行的本質。「如果現在不做,以後就永遠不會做了」,這樣活在當下,初生之犢不畏虎的,青春勇氣。那是我們都曾經追想過的青春,而青春總是在我們還來不及意識到前便被揮霍殆盡。兜回來的旅程起點,其實只是譜一首未完的,青春練習曲。吉他絃斷了又何妨?輪胎破了也無謂,因為旅行還是會持續。

時光渺渺,路途遙遙,而我們還在旅途上。






2008年9月29日 星期一

過日子


終於找到女歌手專輯《泥娃娃》,她聲音有種手背摩擦礪石牆的鮮明感受。一、粒、一、粒,誠實的,痛,與快樂。她唱著我不要不要討好,以及sometimes活著,It’s OK,而sometimes,呼吸就夠。

這個晚上入睡前,我打敗與我作對數日的Gmail,悲憤與歡欣交集。悲憤的是控制狂如我,竟被科技與機器操弄到如斯,連論文與生活都受到干擾而停頓;歡欣的是,我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不堪與無能,在面對科技這件事兒上。

會因為這樣的小事而雀躍。因為暖氣開了,房裡不再總是令人困頓絕望的冷;因為修復了一樣小事,讓懸宕的心沉穩下來;因為一首令我心動而不自覺哼起的歌;因為朋友受了餽贈而得到一把想要的新吉他;因為讀了一段美麗的長詩;因為喜愛的影集展開新的一季;因為很久沒有這樣單獨一人,自由自在的開心。

起了一大早,赴約順道把該辦的文件給解決了。回家後,烤了最後一片土司,撕成碎片灑在後院。這裡的鳥禽不像宿舍旁那群習慣被餵養的野鴨,對著人類的食物總懷持戒心,一片土司通常要上好幾日才全被吃光。我推開窗,除塵打掃。碗盤光澤柔亮襯著水珠,而地毯下掃出陳舊灰塵。順手把浴室也打掃一番。舊的秩序被重新置換,新的秩序開始運作。垃圾打包後拿去前院扔,在前院面對安靜就快凋零的秋天,用力深呼吸一口氣,感覺直到今天我才真正重新在英國安頓下來。

做好一碗沙拉,烤好兩片土司,煎好一份培根與蛋,泡好一杯咖啡與一壺茶。女歌手像是喃咒,又像祝禱,手風琴總帶著流浪的灑脫,而她唱著

  生活 夢想 現實 墮落 背叛 堅持
  瞭解 想念 遮掩 冷漠 逃避 誤解
  沈澱 糾結 冷靜 困頓 瘋狂 無力

  唱歌 跳舞 喝酒 抽煙 咖啡 做夢
  專心 走路 吃飯 感覺 身體 說話

  sometimes 傻笑 遲鈍 sometimes 驕傲 不屑
  sometimes 孤單 疲倦 sometimes 活著 It's OK

  sometimes 犯錯 It's OK sometimes 耍賴 It's OK
  sometimes 生氣 It's OK sometimes 呼吸 就夠


有時,呼吸就夠。







2008年9月22日 星期一

我看《Sex and the City: the Movie》



從來都不是SATC的粉絲,甚至無法耐著性子看完一集。也許是過多的流行資訊衝擊,也許是過多的小情小愛,也許就只是我沒有把紐約城奉為無限上綱的,「愛與品牌」之都。我不在意Carrie最後選擇了the Russian或是Mr Big,我不在意Miranda住在Manhattan或是Brooklyn,我不在意Charlotte是否領養了孩子,我也不在意Samantha是否終於能在愛與性之間取得平衡。



也許,我只是不在意慾望橫流的城市。



那麼,我在意什麼?我為什麼終究還是看了這部電影?



也許只是預告片裡那個一閃而過的india.arie。我的騷靈女伶翻唱,The Heart of the Matter。我簡直愛不釋手的,2006年專輯,《Testimony:Vol 1, Life & Relationship》。鋼琴鍵聲下,我反覆跟著她唱:But I think it’s about Forgiveness, Forgiveness, even if, even if you don’t love me anymore.



那多像是天啟,我們生活與關係的見證,直擊事物的核心,終究是有關「諒解」。



對不起當Carrie與Mr Big分手或再度重聚我怎樣都說不上感動。揚長而去的禮車與一地的玫瑰花瓣,碾過的是兩個人的心碎。我毋寧是,誠實面對自己的Steve與Miranda,日常瑣事之餘選擇開誠佈公與分居,然後抱歉,然後疼痛,然後思念,然後回憶,然後沙盤推演,然後布魯克林大橋中點,如果我們在遵守的時刻到達我們就遺棄過去,往前而去;甚至不用再說原諒了。就向前奔跑而去,擁抱親吻。



做那些愛人該做的事。



於是仍舊是童話般結局,王子與公主,以及公主的好友們。(甚至多麼明顯昭告:Cinderella故事集與最後試衣間的以鞋定情。)畢竟新世紀孤獨寂寞的都市男女,哪裡還禁得起一次甜美幻覺的幻滅?那就還是去,以愛為名,戲院裡外都還是需要承諾,需要相信,並且,需要勇氣。



慾望橫流的城市裡,繼續以友誼為盾,舉杯致意。接應不暇的愛與品牌,正迎面而來。











2008年9月19日 星期五

氣味



返台的朋友留下來床頭燈,組裝好,睡前閱讀有了依靠。不用翻開暖熱的被窩,走大老遠關燈。伸手摁一下,蝦著身,我總能迅速入睡。床頭旁小櫃擺著最近讀的書,Thomas De Quincey的London Reminiscences,間雜著William Wordsworth的The Prelude與Camilo Jose Cela的The Hive。這些書,從圖書館庫存裡調出來,因而有了奇異的氣味;說不上刺鼻,但也不是頂好聞。更令我吃驚的是這些書況是如此嶄新,不留神就會被書頁切出血珠。也許正因為少了被人翻閱過的手澤,因此維持著打從出版後就鮮少有人翻閱使用過的,孤寂的氣味。



啊孤寂。



我最近開始常去看他的文章,我的高中學弟。他在倫敦學習音樂劇。他是我們高中時代那種,怎麼說,看上去活潑堅強但總感覺藏著心事的優秀孩子。他後來上了台大戲劇系。我還記得大學時我們一票高中合唱團團員,集體殺上台北去看他的「櫻桃園」。老實說,即便是比較熟稔的高中時期,我與他通信的機會都少,維持著稍濃於點頭之交的情誼。後來在台北遇見他幾次、或看見幾次與他有關的公演海報。都是意外遇見,而他身旁總是簇擁著一群朋友,打過招呼聊個幾句就又風馳電掣地走了。直到他也要來英國留學了,才又比較積極聯絡上。之後找著他的新聞台,讀著他一篇又一篇,「到倫敦才懂的事」。我偶爾去留言回應,但大多數時候我端坐閱讀他的孤寂。我甚至沒有打算插手警惕,或如古裝片拿出錦囊分享妙方,告訴他那其實是某種留學生活的常態。也許關於孤寂,我早就說的太多。說經驗多了些,其實也只是誠實地面對我人格裡類似亞斯柏格綜合症,那些不善社交辭令的閃躲,或是肢體免不了的突梯荒唐。



或者只是,我多麼害怕,孤寂的氣味如此濃郁,而我總不曉得自己是否做好了萬全準備。而孤寂,從來就是令人措手不及的。



像是一隻斂翅停歇的蝴蝶,deaf and blind, fast yet luminous。










2008年9月9日 星期二

short



於是我搬進了新房。六月底返台前便訂好的房,離學校與超市都近,又獨立在個不是很富裕的區域裡。我從位於二樓的房間窗台看下去,可以看見房後修整美好的後院,以及鄰居髒亂的後院。右手邊再過去的人家,搭建了簡易的兒童遊樂設施,而他們總把衣物拿去後院曬,雖說九月初的天氣總是下雨,不大,但綿綿密密的,說不上惱人,但也不是頂愉快的。左手邊房的老太太,後院搭建了如同溫室般的午茶室,有著看來做工精緻的抱枕與沙發。



只是我從沒見過誰去喝茶。



返回英國的旅程很倦人,偏在長途飛行的班機上又睡不去,像是期期艾艾等什麼卻又等不著的焦急。心一橫想醒著倒睡去了,只是睡不久又被餐點服務嚷醒。到達德國,魚肚白天空,灰濛灰濛的,城市還在賴床的氛圍中。於是在法蘭克福轉機,聽得乾硬的德文單字廣播,打著精神在朋友也沒去過的機場裡晃蕩。小飛機飛到伯明罕,轉火車、公車,九月的考文垂冷了,穿著短褲說不上不時宜,但與亞熱帶到底不同。下了公車拖拉行李轉了幾個街角,來到新房。



沒有什麼時差的問題,不曉得是不是準備返英前數日都輾轉難眠的關係。大致整理好行李,拖了幾天,房間一亂就像樣了,有了人味。又回到自己洗手做羹湯的日子。房冷,還買了棉褲,穿著襪子來來去去的,天天喝湯。紅洋蔥切碎末奶油炒軟熱做湯底,海帶或蘿蔔或菠菜或洋菇,有什麼能下就都下了,煮一鍋熱湯暖自己。買了床新棉被,熬了兩個冷夜,到底撐不下去。鋪好床被,好睡了,但也覺得兩個月在台灣的生活,突然好遙遠。



還了書,整頓了些思緒。我總是在這樣冷的氣候裡異常感傷。朋友從北國的旅途回來,而我亞熱帶的朋友又將前去另一片大陸。還有等待的,等在原地,我總是想著暑假裡他駕車帶我四處來去,我們在車上那些放肆誇張的笑聲與言談。或是我們那次帶著紐西蘭遠道而來的朋友去孔廟,夜裡的孔廟闔上了入口,但絲竹之聲卻藏不住,一股股越牆而來,而我回頭看那燥熱夜晚街道,赫然卻發現,車水馬龍,畫成一地斑斕迆邐。



我那時忍住的,卻都在廚房料理紅洋蔥時,嗆出我眼耳鼻舌裡,溫熱微鹹的,思念的眼淚。










2008年8月25日 星期一

冥王星之旅



再,一週。



再一週,亞熱帶會退居記憶,溫帶將再度成為我的生活環境。我將從登機那一刻開始,像是被巨大的膠囊包含住的顆粒,被運送到另一個與產地無關的空間;在那裡,甚至服用指示說明都以另一種語言被書寫。很難聞到海洋與被日光大量曝曬的氣息。恆常乾爽微涼的空氣,總讓我感覺自己像是超市裡陳列架上的貨品。



就要再度回到英國。我還是搞不清楚,怎麼會有同時針對兩邊的回歸?或是誠如我的日本朋友Kenichi說的,「…felt like a stranger to either side…」。我們從岸到岸,從島至島,卻怎樣都陌生,像是可以撿拾的漂流木。還能生起火來嗎?



我繼續研讀我那本不過三百多頁小書,Oliver Goldsmith的Citizen of the World,《世界公民》。他參考法文資料,虛構中國哲人海陸雙拼的旅遊,來到歐陸與不列顛島。他諷擬,他反串,他戴上面具,從面具上一對丹鳳眼,試圖重新觀察探看壹柒伍陸零年代,不列顛島上文化。而我們,沒搭上爵士老歌Slow Boat to China,也沒尾隨鄭和下西洋。揚長而去,我們從來沒有劃過斑斕水面,撩起怎樣的波瀾;我們劃過天際線,拋下雲朵般的蹤跡。從地表上,也許還能仰頭追尋些什麼。



而到底,我們要追尋什麼?



他們曾經來過,1792年,馬卡尼使節團,挾帶英王喬治三世的信息,以及英國全覽圖,來到中國,平和要求通商口岸;卻因為不肯叩頭,年老的乾隆皇震怒,因此使節團無功而返。但他們哪裡知道,使節團的紀錄與插畫出版後,卻定義了19世紀英國人看中國人的方式。或是安平,「與荷蘭守將書」,我們默背得好嫻熟,卻忘了告訴我們,那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尋求東方通商基地。鄭成功一句「地當歸我」,振振有詞的免除紅毛番的異國文化,卻也免除台灣直接進入現代化的一個可能性?歷史往前進,而我們這群廿一世紀的黃種人學生,飄洋過海,我們總以為自己在追尋些什麼,換取些什麼,在這旅途上。但到頭來,會不會僅是一場空?又或是,我們僅僅是跟誰接了棒,跑一場我們也不明白的比賽?



如果我們習以為常的歷史,都出現詮釋的歧異性,我們的人生會不會其實充滿更多說法,更多我們忽略的可能性?



而我現在聽著,Travis的Why Does It Always Rain On Me,也許我們都沒有說法,沒有解釋與理由。但需要嗎?我們,誠實過嗎?



漫長的公轉,軌道扁長,我又要踏上我的旅途。太空漫遊,溫帶,我遙遠如同冥王星的不列顛。













2008年8月19日 星期二

夏暑零八



從溫帶搭機返台,我從六月底正式步入亞熱帶的夏天。颱風底過剩的雨水與混亂,放晴後明亮燦爛的光度與喧鬧,島國一場又一場鬧劇,誰贏誰輸的比賽,空氣中充斥短兵相接的煙硝味。



行李箱的茶葉或巧克力成為餽贈,禮物發放,首重貼心,我們都為了誰羅列挑撿,好似夏天裡揮汗的聖誕節。



什麼都沒有變。也許什麼都不會變。又或許並非什麼都不變,也許只是離開得還不夠久不夠遠,還不夠把天涯海角等成滄海桑田。



急著拜訪誰,急著道別後又一場會面,南北奔波,防曬乳防不了的思念,隔離霜隔離不了的疲倦。我們在超市裡穿梭,閒聊各自的曖昧,笑罵著忽冷忽熱的問候、缺乏激情的燃點。我們開始大量參與婚事的討論與進行,被逼老的年歲狗急跳牆,缺了好整以暇的年少,嘆息與挑逗都失了從容。



女歌手搭著老歌編曲,輕鬆笑問:是否愛情已經發出彈盡援絕的警報。她還太年輕,還太幸福,還不知道過老過於寂寞的靈魂,詢問很猶豫,微笑都費力。



於是不能要,不能牽手,不能合照,不敢多看一眼,怕眼光太熱會灼燒;不再等待,不再寫詩,不再看海,不再分析;不敢耽溺,不敢眺望,不敢啟齒;不願頷首,不願否定,不願盼著隻字片語。太過聰明,太過精巧,太知道連環圖若沒有故事就不會喧鬧。趁著還能坦蕩蕩離別,轉身就不再見面,得以免除寂寞與思念的牢。



不再天真,習慣殘忍,因為太清楚知道會有遺憾。不要有遺憾,也許只是因為怕,流浪的途中,不再有收藏遺憾的人。



返途就走吧,走得瀟灑,分不清楚去程或回程的城市,一年。溫帶。其實,又會是一年。











2008年8月7日 星期四

Single



單身一旦成為習慣,單身的意義也就同時被削弱了。雖然誠實地來說,那並不代表沒有愛的渴望或需求;只是確切地知道,那樣孤獨一人的狀態也沒什麼不好。當已經習慣一個人聽歌走路、一個人閱讀、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在城市中遊移,並且心安理得。



然後,會沒那麼敏感,對於情人節到來的日期。甜蜜的情歌沒那麼刺耳,路上的情侶也僅是風景好。土星有土星環依偎纏繞,那也是僅屬於土星的幸運;其他星體依舊各自運行轉動。擦身而過的流星或是隕石都只是借道。從來沒為誰守護,也不期待被誰依賴。



雖然眾口鑠金般封印,單身像是癌,或是不流行的單曲一支。但那首孤芳自賞的歌,還能唱給自己聽。反正耳鬢廝磨或是流連床笫都像是遠古傳說,就快要與己身無關的雲淡風清。



誰也不奢求,成為誰的天使。大規模的溫柔可以揮灑,在不是戀人的對象上。不猶豫,是對他人溫柔;不勉強,是對自己慈悲。



舉起愛的盾牌,抵不抵禦都已經無礙。好似從來沒有愛的戰役,沒有肉身戰場,沒有燒殺擄掠,沒有皮開肉綻。



多悲傷,多愉快,都以愛為名。












2008年7月2日 星期三

座標



回台灣近一星期了。好習慣便融入燥熱溽濕的空氣,皮膚無時不刻都被吮出汗來。這座城市依舊向海,偶爾入了深夜迎來一場急雨;隔夜起床地上乾燥,像是鋪陳得極好的謊言,不著痕跡。



我在家中的雙人床上躺著。這是從爸媽那邊接收來的,舊式那款一面涼蓆一面彈簧床的床墊,冬暖夏涼。但出國後,冬天在有雪的溫帶。這床也就不用與四季更迭換面。它就一直處在夏天了。



如同亞熱帶的家鄉。隨著地球暖化,包含著預備序曲的春季,與餘威猶存的秋季,一年四季已經開始可以簡略化分為冬,以及冗長的夏季。夏季無限延長。



回台灣前去了牛津一趟,又去了倫敦搭機。我亞熱帶的家人幾乎要無法相信,我是穿著襯衫與薄毛衣去倫敦與牛津的。10度的夏季,傍晚起風,氣溫下降。而台灣,從一下飛機我就像是被聖靈充滿的肉體,炎熱充斥著我,使我膨脹讓我舒適。眼尾滲出非汗非淚的液體。也許兩者都是。



因為過度炎熱,我換上背心短褲。皮膚開始曬得黝黑,是我喜歡的膚色。也許離開久了,才赫然驚覺對家鄉的思念遠超過想像。懷念著的一切似乎都沒變,但也似乎什麼都不一樣了。畢竟離開不及一年,實在矯造不出那些浪蕩的身世,或是高傲的厚此薄彼。外國的月亮沒有比較圓,雖然空氣倒是有比較涼爽。故鄉沒有這麼被神格化,雖然離開讓一切煩人的也暫且變得可愛。我還是夜讀,還是在靠窗的桌子寫作。也許熟悉的店面汰換了幾家,但幾家可愛的也依舊還在。也許摩托車忽然間有些生疏,但依舊喜愛行駛時夏夜晚風的吹拂。



留學的身份,也許正在這樣一次次的細目比對中,清楚知道自己對於兩造同時都不生不熟。於是我們回英國,我們也回台灣。怎麼會同時有對於兩個地方的回歸呢?我們在英國複製台灣的菜色,也在台灣重做英國的佳餚。但總是少了些什麼。幣值自動的換算,不熟悉的料理方式與食材,語言系統的轉換,連皮膚都從過度乾燥,變成油光四溢。而我依舊兩種生活都過得開心。



回來了。希斯絡,阿姆斯特丹,曼谷,桃園,台南。旅途,返鄉的渴望。



而我的座標,現在在亞熱帶。













2008年6月14日 星期六

Melinda Doolittle - Home



終於,第一年的學業就要告個段落。回想起這一年,我常常在夜裡播放這首歌曲安慰自己。Diana Ross在The Wiz,黑人版的綠野仙蹤歌舞劇,結尾她唱了Home,眼淚落下,卻不若上一屆American Idol選手Melinda Doolittle,她唱得真摯動人。唱得我在異鄉的夜裡,總是想及家鄉,思念如珠,絲絲串串,做我的後盾。



然後我可以給自己一個理由,一點信心,繼續前進。



When I think of home 當我想到家

I think of a place where there's love overflowing 就想到愛充滿的地方

I wish I was home 我希望我在家中

I wish I was back there with the 希望能與熟悉的一切

Things I´ve been knowing 相互依偎



Wind that makes the tall grass bend into leaning 風吹草低

Suddenly the raindrops that fall have a meaning 雨水忽然也有了意義

Sprinklin' the scene, makes it all clean 灑滿大地,一切洗淨



Maybe there's a chance for me to go back 也許我仍有機會能重新來過

Now that I have some direction 因為我現在有了新的方向

It would be sure nice to be back home 回到家當然很好

Where there's love and affection 因為愛與關懷滿溢

And just maybe I can convince time to slow up 也許我能令時光緩慢

Giving me enough time in my life to grow up 讓我有足夠時間成長

Time, be my friend 時光哪,當我的友人

Let me start again 讓我重新開始



Suddenly my world’s gone and changed its face 忽然我的世界離我遠去,改變面貌

But I still know where I'm going 但我依舊曉得前行的路

I have had my mind spun around in space 我的心思宛若在太空中旋轉

And yet I've watched it growing 但我看著它正在成長



Oh If you're listening God 上天啊,若您傾聽

Please don't make it hard to know 別讓這一切變得如此艱難

If we should believe in things that we see 我們是否應當相信我們雙眼所見

Tell us, should we run away should we try and stay 告訴我們是否該逃離或繼續打拼

Or would it be better just to let things be? 還是就讓這一切放手而去



Living here, in this brand new world 在這嶄新的世界生活

Might be a fantasy 也許就像是一個夢想

But it taught me to love 但它教會了我去愛

So it's real, real to me 而這對我而言最為真實



And I've learned 我也學習到

That we must look inside our hearts 我們必須檢視自己的內心

To find a world full of love 這樣才能找尋到充滿愛的世界

Like yours 像是你的

Like mine 像是我的



Like home... 像家一樣的地方







Melinda Doolittle - Home

http://tw.youtube.com/watch?v=QNWu76bwCRo

Diana Ross - Home

http://tw.youtube.com/watch?v=8rY9zOd0f-k












2008年6月10日 星期二

Singing in the Rain



當然,Gene Kelly。無人大街的雨。澆不熄的興奮與愛情。踢踏舞。萬花嬉春。’96年,Gene Kelly逝世,我記得新聞大肆報導,而我老爹看著新聞畫面,感嘆一代人的凋零。哪一代人?他年幼尚當學徒之際,從舊家走路或騎腳踏車,一路走到中正路附近,看電影。電影。真善美。十誡。出埃及記。教父。那些族繁不及備載,叫得出名字叫不出的名字。臉孔。角色。喜怒哀愁。



而電影殘片,要直到多年後,我終於趕上,與我老爹的記憶同步。



趕上同步的,除了電影還有音樂。例如我開始大量聽六、七零年代音樂,如數家珍對我那些友人獻寶,Aretha Franklin, Dusty Springfield, Marvin Gaye, Diana Ross and the Supremes, Stevie Wonder,我老爹也要說,他當學徒時,那群成大的學生拿著吉他,操著或標準或破爛的英文,唱著一些曲子。那是好偶然某次燒了CD,在家裡邊幫忙家事邊播放時,老爹又興奮地感嘆說,這些歌他年少之時都聽過。或是他的好友,修音響的廖伯伯,偶然在我們送修的音響裡找到這片CD,拿來檢視音響正常時,竟忍不住播完整張,秉持著長輩的不好意思,最後仍開口同我要了。



老年代,超越我記憶向度的,進入我父執輩的、別人年少輕狂的時空。



當然我也還依稀記得,在兒時經濟仍不甚寬裕的年代,我稍顯寒酸的舊家,不知哪來兩個老式立體大喇叭,木質面沉甸甸。我爹娘也不知從哪來搞來Michael Jackson的單曲Beat It,成天播放。幼小之時的我,老跟著鬼吼鬼叫、扭腰擺臀。



那是我們在物質生活拮据時的偶爾消遣。



於是偶爾像這樣春末夏初的晚上,我看著三個不同版本的Singing in the Rain,會忽然微小的感動。我穿著短袖短褲,走過湖邊的小橋,微風起,沒有雨水,但帶著同等的愉悅,繞一圈。I’m dancing, and singing, in the rain.



Gene Kelly – Singing in the Rain

http://tw.youtube.com/watch?v=bkEvy-9yVyQ



Usher – Singing in the Rain

http://tw.youtube.com/watch?v=Pbyao3-s7Xk



George Sampson – Singing in the Rain

http://tw.youtube.com/watch?v=rPwLpBYfdyo












2008年6月1日 星期日

倒數



倒數計時開始。我拿鉛筆在紙上塗鴉。又寫了一張明信片,寄給海峽對岸的友人。



倫敦的地鐵圖在伸手取物時翩然落下。以及一隻以但丁神曲地獄篇打死的巨大蚊子。完整的屍體,肢節全然鬆開,似死似活般降落。開始整理。書籍與衣物。哪些值得再陪我待上一年,完整的秋冬與春。而夏日,夏日我就要回到亞熱帶。



捨不得嗎?我問自己。這一年來小小的生活圈。那些還在為了論文架構與書寫戮力的友人。看她們總是皺著眉頭詢問,希望我協助她們釐清自己的頭緒。鴛鴦一對總在我推開窗後滑稽地奔跑過來,好幾次巴望著我希望我把烤得鬆軟的土司撕成小片扔給牠們。我擔憂牠們在我離開後忘記覓食的本能。



而也許,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我總是不善於面對離別。我總是在旅途上。跋涉。拔河。廝殺。廝守。然後眼看著分開與重聚在其中發生與度過。



前陣子我看了一部電影,一個小男孩憑著自己的天分溯源,終於找到父母親。我雖絲毫不相信這種另類當代童話,但是我還是落淚了,關於那種亟欲回歸的想望。我想起媽媽說我尚非常年幼之時,她陪伴我看「咪咪歷險記」或「苦兒流浪記」或「千里尋母」;對街的擦身而過,或是結局的大團圓總是讓我們母子倆相擁而泣。當然我的人生比起那些孩子顯得相對幸福,但我完全無法抵抗這種親情劇碼。



或我昨日去了Nottingham。是誰說了那是設計師Paul Smith居住過的公寓,簡單的白色外觀,兩三個樓層寬廣的空間,適合居家。或是在那隔鄰的室內設計品專賣店,布沙發與略嫌狹小的雙人床。我才發現我原本比自己以為的還要想家。



而終於也度過了一年。



暑假暫時的休憩,我曉得只是為了來年更加努力。只是為了廝守,所以繼續廝殺。



而亞熱帶哪亞熱帶,我就快要回來。











2008年5月21日 星期三

Dolly Parton - The Grass Is Blue - ft Norah Jones



偶爾會像這樣,即將入夏的午後,穿起短袖已經不覺得冷,但風吹過的時候還是會稍稍把身子攏緊。像是偶爾想起許久之前逝去了的愛情,眼眶還是會淡淡發熱。



我喜歡這曲調如此簡單,而歌詞有些倔強。Dolly阿姨唱得顯得輕鬆自在,但不若加入Norah Jones助陣,把遠去的傷痛唱得飄渺,唱得雲淡風清。揪著的心臟,轉速過熱後,眼淚一觸碰就蒸發了。



I've had to think up a way to survive 我必須想個方式活下去

Since you said it's over 因為你說這一切都結束了

Told me good-bye 而向我道別

I just can't make it one day without you 沒有你我無法活下去

Unless I pretend that the opposite's true 除非我欺騙自己世界能倒著運轉



Rivers flow backwards 河水逆流

Valleys are high 山谷為高

Mountains are level 高山為平

Truth is alive 真理尚在

I'm perfectly fine 而我一切安好

And I don't miss you 絲毫不想念你

The sky is green 天色碧綠

And the grass is blue 而草色豔藍



How much can a heart and a troubled mind take 一顆混亂的心還能承受多少

Where is that fine line before it all breaks 一切分崩離析前的界線到底在哪

Can one end their sorrow 我們可否終止悲傷

Just cross over it 輕易跨越悲傷

And into that realm of insanitive bliss 進入狂喜的領地



There's snow in the tropics 赤道落雪

There's ice on the sun 日頭有冰

It's hot in the Arctic 極地為熱

And crying is fun 而哭泣很有趣

And I'm happy now 我現在很開心

And I'm glad we're through 我非常高興我們之間已經結束

And the sky is green 天色碧綠

And the grass is blue 草地豔藍



And the rivers flow backwards 河水逆流

And my tears are dry 我眼淚毫不濕潤

Swans hate the water 天鵝厭惡湖水

And eagles can't fly 老鷹不能展翅飛翔

But I'm alright now 我現在一切都安好

Now that I'm over you 因為我已經不再為你難過

And the sky is green 天色碧綠

And the grass is blue 草地豔藍

And I don't love you 我不愛你

And the grass is blue 而草地豔藍



http://www.youtube.com/watch?v=mXH6YG0XSVM













2008年5月19日 星期一

月圓



地平線彼端的月亮過於皎潔明亮。安靜地沒有任何聲音。即將入夏的夜裡,忽然又降了溫度。倚著窗,好容易就這樣坐著看月圓,一整晚。



數日前去了一趟Salisbury與Stonehenge。在Salisbury的大教堂,遊客都貪戀搜奇獵豔,相機在教堂裡此起彼落地擷取著。紋路交錯的拱廊。或是色彩斑斕的窗板。禮拜室。尖塔。玫瑰窗。石棺。大憲章。鳶尾花窗飾。聖像。好像都無甚可觀,可我總是耽溺,那些細部的光線與色彩,說不出來的氛圍。石棺上角落容易忽略的青苔。一個讀過史料中名字的墓碑。年少時熟悉背誦的禱詞。總是,這些那些,片段印象組成的,完整圖像。只是,好印象畫派風格。



然後,我們正在教堂中庭移動時,執事的老太太忽然揚起聲,她要我們暫且停歇腳步。她念了一段禱詞,關於遠方的災禍,橫生的疾病。她念著,要我們加入她的禱詞。我們全都低頭祝禱,只能這樣期望。她且念著主禱文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祢的名為聖,願祢的國降臨,願祢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兇惡,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祢的, 直到永遠。阿們!



那樣平和。會有一剎那,會以為天堂唾手可得。



然後,像今天,好友傳來賑災晚會義演。許久不見的女歌手難得復出,白襯衫短窄裙上場。她清亮嗓音絲毫不減,唱著蘇東坡的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我聽著,記不得那一次身在震央的我,抬頭看見怎樣的明月。但此刻在異鄉的我,月圓走著移著,靠近了我些。














2008年5月12日 星期一

原生色系



http://www.mecolor.com.tw/find.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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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型,紫色



【Me原色組合】自覺藍色 + 潛質綠色 + 原生紫色



【超然型】總是公正客觀地看待世間的人事物,處事十分超然的人。 感覺敏銳,總是以坦率真誠的心與人交往,著重精神生活的追求,儘管感覺至上,但對於所有周遭的人都非常公平客觀,以局外人的冷靜態度處事,立場超然,鮮少偏頗。



【超然型‧Me原色組合色彩本質】



 。自 覺 藍 色:知 性

 。潛 質 綠 色:行動力

 。原 生 紫 色:敏 銳



【超然型的外顯行為】



個性光明磊落,不喜歡檯面下的小動作,覺得事情攤開來講比較踏實,毫不隱晦,不太認同曖昧不明的狀況。



坦率直言和不善交際,有時會讓人覺得不夠圓滑甚至受到曲解;很少曲意奉承,大部分時間都是有話直說,坦蕩而有禮。



處理很多事情以直覺為準則,有時忽略了理性的思考程序,反而會使渾沌不明的狀況越來越混亂。



【超然型的潛意識】



重視情感和感覺,尤其著重精神生活的追求;不太重視物質,很少為了物質的匱乏感到憂心。



有時會有隱世的念頭,覺得只有在獨處的時候獲得的平靜最真實,情緒紊亂時,獨處的平靜能夠讓他們安定,回復理性平和的思考。



潛藏型的愛面子,很在意自己的表現,希望給人良好印象;但多數都不承認自己愛面子,甚至會刻意隱藏這個特質。





【超然型的靈能意識】



公平而客觀地面對生命和人生,享受生命的美好,對人生充滿信心和希望。喜歡給予別人精神方面的幫助,也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幫助。



有強烈的內在覺醒和自己的主張,重視事件所帶來的啟發和警示。善於評估,對事物有自己主觀的意見,勇於面對問題,勇於挑戰困難。



真誠面對感情,是感情豐富且忠於自我感受的人,對人與人之間關係的變化非常敏感;面臨生命之中的感情挫折,會感到落寞、沮喪,但並不會因此而對感情不認真。和諧美好的感情關係能夠使他們加倍幸福快樂。



嚮往人際關係的和諧穩定,能讓他回歸內在,聆聽內心的聲音,找出合理且理性的處事方法。












2008年5月6日 星期二

Art & Personality



http://www.bbc.co.uk/science/humanbody/mind/surveys/art/

BBC的心理科學





Your favourite type of art is Cubism.



    Looking at a cubist painting is a bit like gazing into a shattered mirror – the image is fragmented and you can see it from different angles.

    Pablo Picasso and Georges Braque invented Cubism between 1907 and 1914 and, in the process, threw out the painting 'rulebook'.





In the personality profile you had a high conscientiousness score, which suggests you have a strong sense of responsibility and a good eye for detail.



    High conscientiousness

    People with high conscientiousness scores like to do things properly. When they say they'll do something, they do it. They have a keen attention to detail and like things to be ordered and in their place. They like organisation and are prepared for every eventuality. They have a strong sense of responsibility.



People who are the same age and sex as you are most likely to prefer Impressionism

People who also score highly in your dominant personality trait are most likely to prefer Impressionism



    Impressionist paintings often appear on mugs, calendars and posters. However, they weren't always so socially acceptable. Impressionist painters were initially criticized for attempting to capture the fleeting effects of light and colour found in nature.



    Using daubs of pure colour, they painted landscapes, sunlight reflecting on water and flowers and rejected the traditional subjects and darker colours advocated by their teachers.










2008年5月5日 星期一

我看《Atonement》



打從來英國開始,逛了幾次書店,《Atonement》一直高居榜首不下。年前改編了電影,百轉千迴後也終於看到了。有些人開玩笑劇情是瓊瑤阿姨或是花系列的增生與衍異,其實不為過,並且也為我們點出《Atonement》一片最扣人心弦之處:melodrama。



是的,melodrama。電影情節並不新鮮,甚至有些陳腔濫調地放在姊妹對一個男人的愛與性的嫉妒上。Envy。我們當然忘不了聖經裡七宗罪,嫉羨係其一。妹妹Briony對於姊姊Cecilia能夠擁有的愛,產生巨大的嫉恨。於是藉由狀況未明的一場性愛/性侵疑雲,不惜誣陷姊姊的愛戀對象(「反正我得不到你也別想得到的」幽微心態),斷送姊姊的幸福與愛戀對象的前途。這茶壺裡的風暴席捲而來,文字語言操控的魔法,定罪容易贖罪難。Briony的第一部戲劇作品便是審判(trial)。等到終究釐清了自己的情緒,Briony用的是一生贖罪。



但贖罪何其容易?文字以重複的方式一再肯定與召喚,定罪的證詞(Yes I saw him. I saw him. I saw him with my very eyes.),以及救贖的召喚(Come back to me. Come back. Come back to me.)。愛的信任定不了罪,善意的悔恨也救贖不了誰的靈魂。茶壺的風暴格局未免太小,於是生離死別擺放在世界大戰的框架下也便顯得分外張力十足。愛與死,文字的魔法是能藉由虛構,把事件重新塑造,填補空隙。於是Briony終於寫出Atonement,希望挽回的是,戀人該有的公平與正義,以及該共有的歡快時光。但都不可得了。於是時光倒退,像是前往地府索妻Eurydice亡魂的Orpheus,非得走上這麼一遭,也得親手領回。



但想要得到救贖便是不能回頭張望。回頭張望的結果,只得化身結晶的鹽柱,或永遠失去。於是Briony最終必須逐漸喪失文字與記憶,一如她言,作者賴以維生的兩樣工具。她甚至再也無法前往地府索求安魂鎮魄的片刻,於是用書寫贖罪。她說I gave them happiness。但她可以其實更為精準:I returned happiness to them。懺悔也贖不回的、無法歸還的幸福。



Atonement一片演員到位,配樂也恰到好處。打字機的按鍵聲響作為贖罪與定罪的主題也運用得宜。心中看完忽生一感嘆:能把這樣通俗劇一般的題材處理得宏大且精準也算少見。只是如果我們的人生從來都不比通俗劇簡單,我們為何如此需要通俗劇的陪伴?












2008年5月4日 星期日

我看《Enchanted》



我們已經不相信童話故事了。何其幸運。我們以為我們不再好傻好天真。為什麼還要相信呢?如果我們都已經受過傷。打滾過的現實把我們教育得更彬彬有禮,冷靜理性思考著每種可能性,並且施加最無害的保護。但那會不會其實也是另一種,好傻好天真?



童話故事顛覆已經蔚為風潮,史瑞克系列大刀闊斧砍出一條新路。好在毋須再走迪士尼早先令人惱怒的刪減(softening)童話風格,史瑞克對童話的文化諷擬(cultural parody)細節正確誠懇,也毫不落俗套。《Enchanted》試圖也走這條路線,把童話故事人物送到紐約大都會,進行震撼教育。不識大都會險惡的王子公主,再也不能無邪天真。公主認識了為人實際毫不浪漫的男主角,認識了憤怒以及悲傷,並且試圖遺忘。男主角則是重新相信浪漫的情節。所以,理所當然,又是童話般的結局。



童話故事還是有童話故事的架構,現實畢竟是現實,彼此交錯只顯得唐突可笑。縱使中央公園的歌舞場景依舊華麗,縱使那些巧合還是令人擰一下心地令人期待,縱使特效還是很好看,只是對不起,我終究是不相信那些童話般天真美好的情節。我的浪漫實在不存在這一面。我只是看到公主的不合時宜,我只是看到男主角女朋友的成全,我只是看到王子被背叛,我只是看到壞皇后潦草的結局下場。我只是看到結構鬆散的,套用Mika的專輯名稱,Life in Cartoon Motion。



飾演男主角女朋友的女演員,先前也出演過Rent。相對於Enchanted,Rent比較接近我們真實人生的,浪漫。那些心碎與疾病,暴力與安慰,刻薄與體貼,生與死,背叛與起死回生的吻與愛,Rent才是真實的王子與公主(或王子與王子及公主與公主)該有的,童話故事現代詮釋。












2008年4月25日 星期五

a day in life across the universe




忽然嚴重地患了思鄉病,在修訂論文的時刻。



從另個指導教授那兒拿回了修訂稿。她坐在她小辦公室裡,盡量帶著微笑很迂迴地建議我,應該多加強我的學術論文寫作技巧。我感到很驚訝,幾乎是過於驚訝地嘴巴張開很艱難地詢問:您所謂的加強寫作技巧是指?她甩了甩頭髮,委婉地說:我覺得你的創意大過於你的表達能力(I think your ideas are interesting, but they somehow exceed your expression ability.)。她的美國腔我字字句句都聽得懂,卻怎樣都聽不入耳了。我腦子崩塌,慌亂地幾乎無法接話。但良好教養的我還是微笑著說噎是呀我也覺得我應該更加嚴謹地是啊我也覺得某些地方總是說得不夠清楚明白。她點著頭又試圖給我些鼓勵地說:我覺得有些點你都點到為止應該更詳盡地解釋你的想法……



我頹然並謙恭地笑。窗外一群鳥飛過。一隻甲蟲斂翅停棲了一會兒,又撲撲飛去。



春天了,鳥兒或甲蟲總是這樣有活力地拍著翅膀飛來飛去。我拿著厚厚的二十頁稿子兩份,指導教授書寫體寫得漂亮工整,但我卻不忍卒睹地塞到背包裡。那像是失戀一般地打擊我。我想起女明星忍不住噙著淚眼談著她的失戀:「我不是難過,我只是驚訝;我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兒會發生在我身上」。我茫然拖著步子走著,研究室連著系辦的走廊看起來過於黯淡而漫長。胡亂掏出耳機,塞進耳朵,男歌手帶著靈魂的嗓音,刷吉他弦唱著: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world/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world。而他唱了那樣多次,我幾乎就以為他是真心誠意想要說服我,在橫跨宇宙的生命一天,沒有什麼能夠改變我的世界。他又唱:A crowd of people turned away/but I just had to look。



I’d love to turn you on.



我走在校園裡,那條小徑領我走回宿舍房間。風很大很大,搧出我的眼淚,一滴一滴,隨即又被帶走。我的眼眶乾了又濕,臉上明顯留下的淚痕讓與我擦身而過的路人神色都顯得詫異。我踏回房間,脫了鞋,徹底躺在地板上。我無神望向天花板,那個房間不大不小,正好與我的寂寞尺寸相等,又恰恰讓孤單的回音能與我相伴。只能推開小縫的窗戶總讓我瀕臨窒息,而過於巨大空曠的校園又逼迫我感覺渺小。我無處可以遁逃;因為不管到哪裡,我都與我自己相伴。給自己難堪與痛苦的,正是自己。我不停鞭策自己,驅使我自己上前線;但敗陣下來的死傷也只有我一人獨享。



總是挖不夠深的壕溝,什麼都抵擋不了。我多了一道又一道傷痕。傷痕還止不住淚水,血液又汨汨流出。那樣倔強地蝦著身子躺著也是無濟於事。



忽然很想念夏天的夜市,跟妹子兩人感情甚好地牽手逛著。忽然很想念爸媽的講話聲與飯菜香。忽然很想念與朋友們無所事事泡一下午咖啡館的悠哉。忽然很想念過份慷慨的豔陽。忽然很想念哪裡都不去靠在我的窗口,在偶爾非常非常寧靜的晴日午後,可以聽見幾百公尺外,火車奔馳而過的鐵軌聲。



我沒有被打敗。至少還沒。我想我只是需要,把自己徹底摔破,再重新拼湊。



在橫跨宇宙的生命的一日,什麼都沒改變我的生活;只是生活再不像以往那樣容易便利。



而我,還在學習適應。













2008年4月20日 星期日

我看《My Blueberry Nights》



《我的藍莓夜》,是藍莓的味覺:不是太膩人的甜,也不是太咬舌的酸。它恰恰讓我們看見,《2046》作為王家衛敘事本體的終結,以及他如何努力開啟新的一章。



論者有云,王家衛的第一部英語長片,顯然不如華語片的格局,有些使不上力。但《我的藍莓夜》回到簡單的敘事線,毫不勉強,也容易理解。換了語言拍攝的策略,《我的藍莓夜》看得出王家衛到底是克服了《花樣年華》與《2046》一體的本事與後話,得以擺脫他原有的框架,重新學習敘事的開端。



然而,《我的藍莓夜》並沒有如此迥異於王家衛其他的電影。心碎與孤單的母題仍然纏繞,旅行敘事的手法依舊,唯一的不同處是王家衛不再隱晦。三段爽利的故事,孤單也不再僅是愛情的糾結,晉升到些微不同的層次:可能是不再存有的留戀,也許是不肯被擊倒的親情,或者是單純的需要陪伴。城市裡常見的故事。



我特別喜歡女主角名字的幾次轉換。原名Elizabeth可以被簡寫成Liz/Lizzie,也可以簡寫成Beth。簡寫的化名,象徵了不完整或嶄新的identity。失落的名字,唯有回到紐約的小咖啡館才能被叫喚而完整。Norah Jones的演技也顯得不矯情,恰如其份地把故事角色交代清楚。那一張張的明信片,是她尋求陪伴的信號。



這部片的另一個成就在於,所有的演員都好收斂,連淚水與吻都這樣淡,連心碎與喜悅都這樣不著痕跡。我喜歡Jude Law飾演的Jeremy用吻拭去了Elizabeth嘴角的冰淇淋。我也喜歡Rachel Weisz飾演的Sue Lynne講述與Arnie的好幾年婚姻,就這樣寥寥數語帶過去了,極悲傷時的淚水緩緩滑落。



也許這部片毫不偉大,甚至有些老調重彈。但我們別忘了Norah Jones一再纏繞的歌聲這樣告訴我們:I don't know how to begin/'Cause the story has been told before。我不知如何啟齒,因為這個故事早被說過。



像是廣口罐裡的鑰匙,一把一把。This is just another story for the broken-hearted.













〈Still...〉



--for M.



她摘下耳機。像小貝殼兩枚猶記得

海波移動的撫觸。像松果一顆仍記得

松鼠溫柔的齧咬。像啄木鳥還記得

中空的樹幹,一隻蟲安靜地啃食

她的聽力。



她還健康,還能燦爛地笑

及奔跑。還能看見遠方的雲朵

摩擦天空的孤獨。還能聞到

大雪過後,晴日的舒爽——

華麗銅管樂隊的飽和聲響,

她還記得



鋼琴的第一鍵音,奏鳴曲

或是搖滾樂。她甩開頭髮,

眼淚汩汩流出。身旁

男孩的側臉,不是絕倒的美麗

卻令人安心。腳底踏著拍子,

篤實地。



她還能讀詩,還能行動

與呼吸、逗弄小貓,盤起頭髮

刷洗欲來的梅雨與花季;

還能跳舞、拒絕討厭的

電話絮叨。還能哼唱

開朗遼闊的幅員,地圖上的

搖籃曲。



I heard you looking. She said.

And dear, I saw you hearing.



我看見你的傾聽。












2008年4月14日 星期一

Oxford



親愛的rt,



我捂住臉。若是不願我的疲累與悲傷顯露,而世界便還以為我的瘋癲與快樂來得那樣輕易且理所當然。



豔紅色的樹果與陌生香氣的花,躲藏不了白色牆後的孤單。在那樣明朗直爽的晴春,都探出了頭。



一樹嘈雜。













2008年4月13日 星期日

放空



交出第一章修訂版之後,終於得以在長達一個多月的論文寫作後,暫且休息一下的放空。一個多月來的壓縮生活像是難解的謎面。當然不是生活有多麼緊湊,而是精神上像是橡皮筋被不停拉扯。於是我開始幾近一個多月的大量失眠。我清醒的時間腦子裡都是我寫過的句子,而我總是還在想如何修繕。而我應當睡覺的時間,我腦子持續不肯鬆懈的清醒。我總是在床上翻來覆去,責備棉被太不溫暖、枕頭太蓬或太扁。閉上眼總是還在演練拼湊那些零碎沒有組織的想法;睜開眼看著牆誤以為又是純白一面Word檔。平日睡覺放得輕聲伴眠的音樂都顯得嘈雜,而沒有音樂我則顯得失敗且孤單。我連體能訓練都興趣缺缺,但缺乏體能訓練又讓我更加厭惡自己。



惡性循環,生活被調整成另類的規律。但我厭惡這樣的規律,我厭惡這規律裡的一切,但又像是植入程式的機器人一般執行著。我調整不過來,覺得自己就快要生病了。



有那麼一天我振作起精神,白日起床後,披上運動外套戴上耳機,我決定要走向我窗口看得見的大草原的盡頭。我過去總是狐疑我視線裡隱沒的終點,而我終於沿路走到大草原的彼端。但那並非真正的盡頭,也從來沒有繼續蜿蜒的視野。我走進學校裡的另一區宿舍。一座停車柵欄,黑白相間阻擋了我的去路。我灰心極了,往另一頭走去。另一頭是與我宿舍隔著小人工湖的另一棟宿舍。我沿著路徑一直往下走。兩邊有耀眼得過份的春水仙,但一樣領著我走回熟悉的宿舍區。我後來才理解到,那其實是我生活的隱喻。我根本逃脫不了;我終究只是踩著這個巨大的循環。



我無奈地走回宿舍。又開始一天的生活。



偶爾偶爾我坐在房間裡會莫名激動地想要落淚。偶而又絲毫不能控制地過度興奮。偶爾我會覺得我快要窒息沒有空氣呼吸,湊到窗戶能打開的小孔用力吸氣,像是幼時調皮用玻璃杯罩起來的小昆蟲,它們就順著杯沿繞呀繞,繞不出去的絕望與悲哀。



於是終於在這一切暫且休止時我貪歡般去了牛津。去的這天遇到了牛津民俗藝術節。年長者或幼兒穿上華麗滑稽的誇張服裝,斑斕的顏料以及鞋上的鈴鐺,我被他們真心誠意的歡愉氣氛感染了。還有安靜廣袤的Christ’s Church,接連著安靜的Rose Lane,以及不知是民宅還是學生宿舍的小花園,豔紅色的樹果與陌生香氣的花朵,嘈雜開滿一樹。



最後登上Carfax Tower。狹窄的階梯通往窄小的塔頂平台。其實塔頂無甚可觀,僅是俯瞰尋常牛津小鎮街道。但那塔頂大風起,吹得心慌也吹得心安。心慌吹得是我的懼怕,但心安吹得是我的想念。遙遠想念著亞熱帶的家鄉,類似的安平古堡小塔。看不見的家鄉,有類似的風、夏日的陽光跟海水味。



放空著視線。放鬆了的疲憊。放牧的孤單。放逐我放肆的想念。












2008年4月7日 星期一

Save the World



跟我稍微熟識些的人,都知道我對洗碗有種近乎偏執的喜好。那種喜好是,我在看Jennifer Aniston跟Vince Vaughn的《The Break-up》時,因為Vince Vaughn角色對於洗碗的碎嘴與不情願,憤而關上影片從此不再觀看。



從小媽媽就要我們學習分擔家務,例如國高中時期週六四點放學,媽媽會希望我把整個房子打掃並拖地完畢;例如我們很小時就學會淘米煮飯、星期日早晨刷洗自己的鞋襪,以及,當然,洗碗。



在眾多瑣碎的家事項目中,我最討厭拖地與擦桌子,這是種讓我覺得雙手會持續弄髒的噁心差事。但是我非常樂意洗碗。更正確來說,我喜歡一切有關刷洗的清理項目。我可以花非常多時間,把電風扇的網蓋與葉片拆下來刷洗、擦乾再組裝回去。我也可以花很多時間拿刷毛老舊的牙刷或菜瓜布,把水龍頭、流理台、水槽與浴缸等刷洗得晶亮。我享受刷洗事物時某種獨處的樂趣。



但洗碗還是特別有意思的差事兒,對我而言。



台南的家裡面,廚房水槽正對後面神學院的庭院。若是安靜的夏日晚上,洗碗很舒適,我可以哼著曲調,把骯髒的碗盤先分門別類以大小尺寸整理好,然後逐一洗過再沖水、倒扣讓水分瀝乾。別人視為苦差事的冬日洗碗,我也能洗出一番興致。我貪戀洗碗時可以整理思緒的短暫時光。我會在洗碗的時候,忽然憶起小時候的某些丟臉事蹟,如影片投射播放;或是某些我遺忘很久的人們,我會忽然非常清楚地記起他們的名字跟臉孔,以及與他們相處的若干片段。偶爾甚至能想起某本書的某個文章段落,如此清楚仔細地記得它的所在位置。



來到英國之後,我在廚房的時間變得更多,我享受一道道自己天馬行空弄出來的料理。雖然有時候,我清楚知曉,我不過是在試圖複製味道,關於爸媽的手藝與家鄉的氣息。我中午吃得極為簡易,多數是早午餐,生菜水果沙拉、培根與土司,或者偶爾是豪華版泡麵。晚餐我能在廚房磨菇,花一個小時弄出各式令自己吃驚的料理,或者實驗網路上看來、朋友間口耳相傳的食譜。然後一樣是睡前,我會去廚房把碗盤清洗乾淨,把流理台與電爐擦拭乾淨,鎖上廚房門而感到心安。



我熱愛洗碗的好習慣很快就在樓友們間傳開來。不用上課的我時間比較多,有時候很自願幫他們堆積水槽旁的碗盤都清洗乾淨,擺到餐具分隔架上晾乾。久而久之,我能認得這是誰的餐盤碗筷;我能記得上次洗這個碗盤時上面沾黏的食物殘渣;我能看一眼流理台,便知道誰進來用過廚房。每個人在廚房的時間或許不長,但風格其實極為明顯,無處可藏。



曾經有一次,大學時期去了班上同學合租的屋子吃飯,整棟屋子都是男同學,以及他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朋友們。我記得那是某次市長選舉,而同學做了肉骨茶麵招待我。我其實忘了聊天內容是什麼,隱約記得是隨著開票結果的討論、隨意的八卦,以及未來。那時候已經大三還大四了,多數同學都開始思考未來,飄渺不定的方向,充滿還沒被社會現實擊打過的各種可能性。晚餐完我自動自發地在廚房裡,挽起袖子洗了當晚的餐具,並把堆積一旁的碗盤也順手洗了。那其實是我第一次進到自己與親戚家以外的、別人家的廚房。帶著某種尖銳的誠實,那個空間對我暗示。我心想:啊這就是了,所有語言都欺瞞不了的,風格與性格的展現。



一目了然。



那棟屋子裡的其中另位同學,他是我們大一班代,個性很有趣的嘉義人。大一我與他演出Medea對戲時,他的口音與表情,每每讓我笑彎了腰,無法專注在我的角色上。而我好清楚記得他bbs上的簽名檔寫著:Everybody wants to save the world, but no one washes the dishes.



Well, maybe we can save the world...by starting washing dishes.











2008年4月6日 星期日

Mariah Carey - Bye Bye



歡慶瑪麗亞凱莉女士新單曲Touch My Body,拿下Billboard第十八支冠軍單曲。特地翻譯新專輯E=MC2內扣人心弦的單曲Bye Bye分享給大家參考。



This is for my peoples 這是為了那些曾經失去

Who just lost somebody 所愛的人而唱的歌

Ya best friend ya baby 你的摯友、你的寶貝

Ya man or ya lady 你的親密伴侶

Put ya head way up high 一起仰望天空吧

We will never say bye 我們將永不言別



Mamas daddys sisters brothers 那些失去爹娘、兄弟姊妹

Friends and cousins 友朋、親戚

This is for my peoples 或祖父母的人們

Who lost their grandmothers 這首歌獻給你們

Lift ya head to the sky 一起仰望天空吧

Cause we will never say bye 因為我們永不道別



As a child there were them times 當我仍是童稚之時

I didn't get it but you kept me in line 我不瞭解你為何總是如此小心翼翼呵護

I didn't know why you didn't show up sometimes 我不瞭解你為何無法時刻陪伴

On Sunday mornings and I missed you 而我想念你

But I'm glad we talked through 但如今我們總算盡釋前嫌



All them grown folk things 那些成人世界的複雜

Separation brings 以及生離死別的痛楚

You never let me know it 你從不讓我瞭解

You never let it show because 你也從不表現出來

You loved me and obviously 祇因為你疼愛我

There's so much more left to say 而顯然仍有許多話來不及說

If you were with me today 若你此時此刻能與我一起

Face to face 我們便能夠面對面訴說





Never knew I could hurt like this 我從不知道這是如此傷痛

And every day life goes on I 而每一天生活繼續

Wish I could talk to you for a while 我僅希望我可以與你促膝長談

Miss you but I try not to cry 我想念你,但我試著不要滴下淚水

As time goes by 時光總會過去的



And it's true that you've 我相信你一定

Reached a better place 到達更美好的地方

Still I'd give the world 但為再見你一面

To see your face (bye) 我願意放棄世界

And be right here next to you (bye) 僅為了依偎你身旁

But it's like you're gone too soon (bye) 但你離去得太快

Now the hardest thing to do 現在最難以啟齒的

Is say bye bye 就是道別啊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bye



And you never got a chance 你沒有機會看見我

To see how good I done 功成名就

And you never got to see me 你沒有機會見證我

Back at number one 重返顛峰

I wish that you were here 我企盼你在我身旁

To celebrate together 我們將能一同慶祝

I wish that we could spend 我企盼你在我身旁

The holidays together 我們能一同共度良辰美景



I remember when you used to 我記得小時候

Tuck me in at night 你總是哄我睡覺

With the teddy bear you gave me 你給我的泰迪熊

That I held so tight 我總是緊抱不放

I thought you were so strong 我總以為你是如此堅強健壯

You'd make it through whatever 足以度過任何困難

It's so hard to accept the fact 難以承受的事實是

You're gone forever 你已經永遠離開





http://www.youtube.com/watch?v=_obJPJUWHK0











2008年3月29日 星期六

ir-Reversible



只消按下手機鍵,夏令時間開始。



三月令人沮喪,泰半因為多少事情不可逆,卻給人錯誤的想像。例如復活節,例如夏令時間。沒有誰真正從死亡中醒來,正如同日光從來哪能節約。由島至島的旅程如斯之長,「噢我的天啊我真不可置信我從未離家如此之遙」,女歌手操著濃重的英國腔輕快唱著。



有些城市關上燈,「地時計畫」,港邊城市的餐廳關燈點起燭光,浪漫的晚餐;城市摩天樓的霓虹燈也暫時休憩。亞澳開始的計畫,他們歡愉興奮地說著,「在雪梨發起的活動,如今已是無遠弗屆遠」,「另有數百個城鎮與地方政府預料也會參與這項活動」。



音樂教母瑪丹娜尚與時尚小天王賈斯汀合唱,「我們僅有四分鐘拯救世界」。舞曲節奏下得重,tic-tac tic-tac tic-tac,tic-tac tic-tac tic-tac。



而誰又真能拯救地球?



時光從來不可逆。死亡作為時間終結的某種形式,我們誰也無法躲逃。但我們還是希冀著可以節約些日光,喚醒逝去的誰;以為捻燈上燭光,看不清楚的搖曳火影,我們可以快活些。那就醉吧,或舞著,哪管今夕是何夕?DJ放上黑膠唱片,刮了盤,樂句且可無限次重複,keep it up keep it up keep it up,只要拍子對了,只要舞客毫不厭倦。灑了滿地的可樂與酒精,地板黏滯,舞步凌亂但誰還在乎。曆法依舊,我們不知年歲,如數千年前黃口小兒,奶聲奶氣市井邊不知災禍臨頭傳唱:「日將升,月將沒,壓弧箕服,幾亡周國」。



四分鐘拯救不了世界,日光無可節約,死者不能復生。以為都無所謂了。多麼絕望,網上新聞且來報,「有配偶較長命,單身死亡率高」。



我們只消按下一個鍵,毫不猶豫。夏令時間,節拍開始。












2008年3月22日 星期六

march



沒有進展的三月,總是乍晴一陣細雪一陣。



還來不及釐清天氣的脾氣,花都開了,是藏了幾個季節的沉睡,還是誰新灑的花種?草地上開始崢出頭,白的紫的粉的,還有金亮耀眼的水仙。



Daffodils。William Wordsworth寫的,我遍地漫遊,寂寞如同高掛山丘之上的浮雲。他遊走之地,daffodils遍生。他好歡快作為一名詩人,尚能把水仙望成孤獨恩賜,滿心愉悅願與水仙共舞。我沒有詩人的眼光,遍地水仙對我雖美,也不免咄咄逼人,命令我眼光不得轉開。水仙是過份的美,顧影自媚。



我的孤獨通常哪兒都無法帶我去。我茫然坐在醒來的房間裡,若是空寂無聲,覺得照耀的日光或飄零的飛雪都可教我骨蝕形骸;焦急扭開音樂,卻又什麼都不對。被樓友好凌亂轟炸過的廚房,我總是花了過多的時間擦拭刷洗清理。我照料那些半凋零半盛放的植物,澆過的水總是很快就蒸發。香菜原來的枝葉上又添了新的小花,紅豆綠豆則葉都枯了。



論文的進度嚴重落後,卻毫不爭氣地停滯著。我於是看完一整套《交響情人夢》以及番外篇。差異巨大的愛情多麼可愛,但我在意的卻是那些枝微末節的情緒。那些,比如對自己能力的質疑,比如對於夢想與現實的拉扯,比如孤單、以為很接近但很遙遠的、獨自跟自己過不去不願示弱的好勝心種種。



然後,像今夜,我會播放老調新唱,歌手坐在鋼琴前唱著tracks of my tears。他脆弱唱著as you get closer it’s easy to trace / the tracks of my tears / outside I’m masquerading / inside my hope is fading。



脫下面具,任性讓眼淚大步夜行軍。












2008年3月16日 星期日

我讀朱天文《巫言》



先感謝好友BY特從台灣寄來《巫言》。



一路從研一等到博一,終於等到朱天文的《巫言》。《巫言》共分五部,巫看巫時巫事巫途巫界,巫人佈下結界,陣內行咒,娓娓道來的,「日常生活的無效性」。《巫言》沒有特別精妙的故事情節,沒有華麗的詞藻;精確說來,《巫言》寫的是「狀態」。因為是狀態,所以沒有繁複的「本事」。當然,巫人朱天文仍不厭其煩寫,進出日常生活物件與,triviality能寫成宏壯pseudo-knowledge;穿鑿比附,日常物件(everyday objects)都寫成「獨特物件」(objets singuliers)。但躲在《巫言》背後,看似微不足道的綿密書寫,到底絮絮叨叨寫些什麼?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巫言》裡三個重要意象:菩薩低眉、天涯海角電話亭與「削去、削去、再削去」的極簡生活。簡而言之,這三個意象都象徵了棄絕溝通的有效性。繁複進出日常生活,書寫的其實是自述或懺悔(self-confession)。當然,因為是self-confession,因此毫不偉大,也因此必須暴露現實生活的實證經驗。更甚者,「敘述者我」(narrator I)必須被取消約分,僅能以第三人稱他者敘述。在巫人的面具(persona)下,小說的研展性被壓縮到幾近散文的邊界:抒情性散文(lyrical prose)。



然而越抒情,自身主體便越顯現。因此《巫言》無法營造虛構故事,但巫人朱天文有所自覺,因此只能借用各式明喻暗喻與素材離題編織。汲汲營營,巫者佈下文字迷陣,《巫言》寫的其實是朱天心《漫遊者》的姊妹作。更正確來說,若朱天心的《漫遊者》是悼祭之書,朱天文的《巫言》其實是招魂之書。字句持咒,悼祭與招魂都是其父的過往。《巫言》之中,對父的懷念才是核心所在。朱天文在《荒人手記》最後明朗寫道「時間是不可逆的,生命是不可逆的,然則書寫的時候,一切不可逆者皆可逆」。因此巫人書寫,其實是在招魂。死亡如此武斷不可追溯,但文字書寫能像超人飛出大氣層,不顧地球自身旋轉的任務,抱著圓周軌道逆轉,以期能夠回到一切破壞發生之前的時間點。



謀殺與創造之時。聖經傳統創世紀。



不,不會也不能是創世紀。於是乃借世紀初,多出來的那一天,閏日。2000年2月29日。浣衣惜字以戒為師,巫人一路反頭追,父親最後來去的筆跡與身影。明白知道父者旅途不能結伴(死亡的經驗是私我無法分享的),她於是尾隨他走踩最後旅途。父者為大(朱天心不是說了山東人喊父親為「大」?),在父親亡逝後的世界,巫人以字煉金,期望的不外乎是能夠超越經驗主義與實證的限制,而終於「可以打一通電話。打給去世的父親。」,「電話裡他(她)會向父親問候道:『你那裡現在幾點?』」



然而,悼祭與招魂,魂去神來,時移事往,父的體系消逝後,沒有了可供參考的座標點,朱家姊妹要何去何從?巫言最後也只能這樣大哉自問:「只有會被火燒毀但存留的,是的自火中救出的,才能讓人學習到某種必要性,某種可能永遠失去無法取代之物的必要性嗎?神聖之書。」若無法取代之物真是永久失去再也不可復得,寫作著書的最終意義到底在哪?召喚「此曾在」的瞬間?以知面連綿鋪陳試圖掩藏的,刺點?又或是祭壇一方小天地,僅能以物質性填補精神性的缺席?



難怪黃錦樹要如此提問:儀式完成了嗎?














2008年3月14日 星期五

圖書館2.0



圖書館年後換了新面貌。簇新的大廳連接著咖啡廳的二樓,人來人往,倒有種活潑的氣氛,像學生活動中心遠勝於圖書館。



因為電梯難等人又多,乾脆就照先前整修路線走樓梯。先前整修時,都僅能從側門進出,並且得跨過一連串工程標示黃黑膠帶。甚至有一次同電梯人不小心手殘按到施工中的樓層,一打開鬼魅氣氛十足,大家面面相覷,連忙關上電梯門。從此我不搭那唯一一部恐怖電梯,改走樓梯爬三五樓。



整修期間,意外發現樓梯外牆被誰塗鴉畫上好似原始人洞窟壁畫。簡單的人形有著動作,此外仍有鮮明訴求:World Peace。看了會心一笑,走進去,D字部,英國歷史大小事,都有專書。一層一層再上去,人形動作相左卻都是同樣訴求。整修後館方一不做二不休,層層樓梯外牆標誌不同鮮明色彩。一樓橘紅,二樓亮黃,三樓蘋果翠綠,四樓薰衣草紫藍,五樓則是怎樣都想不起來。他們且在三樓延伸處(extension)安裝電動期刊書架,這裝置真神奇,難以操作如同哈利波特宿舍樓梯,簡直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好不容易按對,摩西分紅海,燈亮書架開,往前走進時光的甬道。



我總是懷念中央的圖書館。旋轉樓梯架勢大,七八樓西文圖書區。唸書時總是陽光充沛,灑著曬著令人暖和心安。或是大英圖書館,去之前得先上網登錄,把所需圖書預約好,還得運氣好,有個好位置。大英圖書館附近往來的嘈雜人群,總是跟館內明亮整潔的唸書氣氛大相逕庭。這麼衝突卻這麼可愛。



我沒有理想的圖書館,但圖書館是我的理想藏身之處。我總是喜愛翻開書頁的剎那,私我與文字相互凝視。唯那瞬間,太初有言,文字存在世界於焉存在,並有了意義。而可攜帶的(portable)、可摩挲的(touchable)固態時光總是特別迷人。



如同彼岸花開,涉水摘取一朵芬芳。












2008年3月11日 星期二

暴風雨



於是整個晚上,我讀著一本和謀殺與精神分析學派要角的小說。前夜的進度,第二十章。夾著的書籤是大英博物館的木乃伊,黑金色繚繞,總是在昏黃燈光下閃耀著神秘的光芒。值此同時,我心緒不停與繞著研究題材打轉。我研究的主題之一是Charles Lamb,早期的翻譯叫做蘭姆,而我則暱稱他為「小羊肉」。小羊肉在他當代的散文家裡特別獨樹一格,甚至一路到二十世紀初都還很有一定地位。然後不知道為何,嘩一聲,沒了,他再也不是研究的熱門主題。人們只會在Norton Anthology,有關Romantic Literature裡,偶爾會讀到一兩篇他從Elia或Last Essays of Elia選出來的散文。



5號的下午,我終於收到了從amazon.co.uk寄來的書。更正確來說,這是一本二手書。我研究主題裡延伸出去的一小部分:Thomas Manning寫給Charles Lamb的私人信件集。這本書早已絕版,恐怕往後再版的機會也不會太高。我手上版本,是Martin Secker於1925年出版。書的狀態大體良好,除了慣常有著舊書的氣味之外,它看起來很是可愛,很有秋天的沈靜氣息。書的首頁空白提著字(書的首頁空白總是提著各種資訊與祝福),是一位名字縮寫為H.H.M.B從A.M.B那兒獲得的,1925年聖誕節禮物。



我不停讀著他們倆給彼此寫的通信,雙關語與幽默,還有一種屬於極親密朋友間的,可愛的刻薄。後來Manning去了中國(他甚至遠赴拉薩,還見到當時的達賴喇嘛)。Lamb擔憂朋友在異教徒之地(heathen land)流轉,勉勵Manning常常寫信回憶英國生活;但Manning這端又不停抱怨Lamb不回信給他。因為時空相隔太遠與通訊設備的不足,他們常常信寄出去之後隨即就後悔了,於是馬上又提筆寫另一封信道歉或是興致高昂地分享些什麼。然後或坐或站,船上或是路上,臨出門前又或睡前,聖誕夜的酒酣耳熱後或旅途勞頓後,臨時起意又加了一大段比正文還長的ps,完全無視於將近三個月的信件航海旅程,也只是從這端到彼端;再回來倏忽又半年。



這些天風大雨忙,說是暴風雨將近。白晝時面對後面大草原的天色總是忽明忽暗,像是煙花燃了又靜了;夜時就是一派安靜,除了風聲哭嚎而過,靜了,隨即又起,如同嬰孩半夜的啼哭。我入夜越來越難睡,睡也睡不久長。總是想著那些通信的內容,想著春日,想著那懸而未決的謀殺案,思索著什麼也什麼都沒能想,沒有夢,鋼鐵般沈靜碩壯的睡眠,甚至也沒有答案。



然後,像這樣,我會熬了一整個夜一口氣把剩下的六章讀完。肚子餓了爬起來舒舒手腳吃些餅乾,直到兩片窗簾的細縫透進新曬的陽光。解完謎,我闔上書,滿足地轉身背著日光睡去。














2008年3月6日 星期四

點名遊戲

1.小時候的理想是什麼?

Be a professor and writer. Both half way there.



2.這輩子最快樂的事情是什麼?

am now studying in UK.



3.你對目前人生的看法是?

Almost perfect in every way.



4.最受不了自己哪個缺點?

Perfect-ism.



5.如果有不開心的事情你會怎麼辦?

Eat dark chocolate, cry, and then take a long hot bath.



6.最近一次哭是什麼時候?

Last week when I went to see Les Miserables in London.



7.五年內比較實際的目標是?

Start teaching and academic career, and publish another novel.



8.遇到這輩子最快樂的事情最想立刻跟誰分享?

rt, bryan-a, my sister, and then the ones who love me.



9.說出點你名的人的三個優點?

Being one of the most supportive friends ever

Mad talent in Cooking

Gossip along with me



10. 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Smart, quick, witty, humorous, eloquent, responsible, and properly dressed



11. 你對你的近況滿意嘛?有什麼需要改變的?

Nothing to complain. I am fulfilling my dream after all.



12.如果你的兄弟姊妹失戀了,你會怎麼做?

Just be there.



13. 如果要可以讓你擁有一項超能力,你會想要哪一種?

Teleport.



14. 如果能讓你實現一個願望,會是什麼?

Winning American Idol, probably.



15.喜歡怎麼樣的兩人生活?

Respect individual space while in need of each other



16.當主管白目的時候,你會....

Well, basically I would never let anyone be bossier than me. Of course I will do everything perfectly way before they demand me to.



17.被點到名的感想?

還好是小毛點我。否則蠻不想回答這種東西。:p



18.如果回到過去,你最想要改變哪件事?

Never regret a bit, so never want to change anything. If i have to choose anything and anything at all, probably would like to stop myself from falling in love in the summer, 2004.



19.最喜歡哪 3 部動畫長片?(2D 或 3D 不限)

 千年女優

 Shrek 2

 螢火蟲之墓



20.3 Favourite Quotes.

“I know your wicked will to pun.” (Charles Lamb)

“I am not I; Pitie the Tale of Me.” (Sir Philip Sidney)

“It’s the end of an era.” (Friends)



21.3 Favourite Parts of Lyrics.

“Nobody said it was easy / It’s such a shame for us to part.”(Coldplay, The Scientist)

“Should I give up / Or should I just keep chasing pavements / even if it leads nowhere” (Adele, Chasing Pavements)

“I am just a soul whose intentions are good / O Lord please don’t let me be misunderstood.” (John Legend, Don’t Let Me Be Misunderstood)



我的規則:

A.

我不想點名給別人寫。All's well that ends well.

B.

這不是相親資料蒐集吧?(過度緊張)














2008年3月4日 星期二

detisiveR nodnoL



於是Leamington Spa的小展覽與Coventry的雕像之後,York的Fairfax House與下午茶。然後是,倫敦。



上次儲值尚未用完的Oyster,嗶一聲我們又搭上地鐵。巨大的城市,我們在腔腸動物的內部裡穿梭。於是穿出來可能是V&A,可能是Portobello,可能是Fortnum & Mason,可能是Tate,可能是Leicester Square,可能是British Museum,可能是夜店,可能是舞曲過後,煙酒味一身的人們。我們搭上夜間行駛的N字開頭公車,從熟稔的街道彼端回家。



我們的默契是,搭上不同車廂,選擇不同道路,最終仍會殊途同歸的陪伴。



什麼時候開始,旅行之於我的意義是,我需要短暫離開這群可愛健康人們的生活,去腐敗墮落荒唐我的日子,消磨的體能會讓我更樂於回歸我的另個面貌。



我可以在舞池裡跳得滿身是汗,而在轉身與甩頭間避開打量的眼神。邀請與拒絕,輕而易舉,又談何容易。我可以在劇場裡忍俊不住啜泣出聲,而在落幕燈亮間歡快得像是隔世。我可以板起面孔在地鐵裡來去自如,習慣地鐵地圖像是背誦複習過度閱讀的小說。



城市,像是代入公式運算般簡單,短暫便利地擁有另個生活。而倫敦總是令我處處驚喜。我總是過度迷戀微小的片段。大英博物館正門斜對面的18、19世紀二手書店。Portobello Rd的二手市集,我們在陰天與奇異直覺的帶領下,吃到了夢寐以求的雞排。夜店狂歡後的步行回程,日夜交替的混沌辰光,昏黃燈光下小狐狸叼著什麼轉頭與我們對望。或我在返回Coventry那天,倫敦放晴,Euston火車站的入口小公園,骯髒地旋起一陣小龍捲風,廢棄的報章與垃圾都顯得激動。



rt從St Pancras離開的那天,我隻身到了大英圖書館。我辦了圖書證,翻閱那些很有年紀的書頁,前人的手澤在書頁與書頁間沈靜地散發著奇異的光芒。我不能言說,但感到心安。星期五從人文閱讀室離開後,我坐在迴廊上寫明信片。倫敦翻冷大風起,人們忙碌拖拉或快速地離開圖書館。外面的街道上好熱鬧,人們販售著Big Issues或是花朵,或是發派免費的各式報紙。我提著筆電,踏實走向地鐵。



耳機裡反覆聽著Goldfrapp的A&E,意外與緊急都好似與我無關。她一把聲線好柔順質問我how do I get to accident emergency,或是她又唱I was feeling lonely / feeling blue / feeling like I needed you / like I’m walking up surrounded by me。



於是回程的路途上,雙手提著行李,大風吹開我的風衣。灌了進來的日光與風寒,肉身抵禦不住的,悲欣交集。知道都會再回去的,London,Revisited.














2008年3月2日 星期日

我看《Once》



解凍的櫻桃可樂,星期天的傍晚,芥末魚肉炒飯,吉他一把與故障的吸塵器。那是Once的開端。他們說,耽美自溺,像是加長版的音樂錄影帶,鬆散沒有結構。但親愛的,那多麼印證了這是僅只一次的人生,都只是曾經。



Once。



街頭賣唱的男子,與街頭賣雜誌的女子,夜晚唱著自己的歌,他們結識。然後拖拉修理故障的吸塵器,展示用的鋼琴,午餐時間慷慨出借的練習。沒有章法但他們和聲唱著,像是熟悉的兩把樂器相互摩擦。不是悲哀但動人地唱著,轉身離開的愛情,或是過早的懷孕與婚姻。公車上、琴房、電力不足的CD隨身聽、大街上她一直走著,穿著睡衣,唱著If You Want Me, Satisfy Me。



那都是他們無法言說的故事。僅此一次,美好或悲哀,深刻地就像不曾發生。



他們甚至沒有名字。無法叫喚。一次。就這麼一次。



甚至短暫到比萍水相逢更絢爛的,安靜的力量,彼此陪伴。



我喜歡片尾他們就這樣錯過不再遇見。我喜歡他們就這樣轉身離開,坦然地像是確信雖然僅此一次的短暫陪伴,卻也足夠。我喜歡他在前往搭機時,對自己燦爛微笑。我喜歡她在彈奏鋼琴時,忽然停了指法,望向窗外,夕陽又紅,公車緩緩到站。



像是童話故事的開端,Once Upon a Time,噢不,不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是現下我們還在等待的,寂寞時的陪伴。美好得無需肉體接觸,無需說法,無需情節,只是發生了。



而我們都還在等待,充滿各式可能性的結尾。














2008年2月27日 星期三

Goldfrapp – A&E



在倫敦的St John’s Wood朋友的住處,夢裡曾經見過的白色窗戶,窗外的樹枝都枯了,冬末的氣息,交雜著早春的呼吸。這天rt要回巴黎去了,我將前往大英圖書館做研究。於是早起我認真又聽了一遍Goldfrapp的A&E。她迷幻的嗓音、對愛的渴求,安靜地穿透我的細胞,然後我幾乎落淚。於是一遍。又一遍。



It's a blue, bright blue Saturday, hey hey 靛色的星期六

And the pain is starting to slip away, hey hey 痛苦開始消逝



I'm in a backless dress on a pastel ward that's shining 我穿著露背洋裝

Think I want you still 站在毫無生氣的病房,閃過念頭:也許我仍需要你

But there may be pills at work 但也許只是藥物使然



Do you really wanna know how I was dancing on the floor? 你真想知道我跳舞的模樣

I was trying to phone you when I'm crawling out the door 逃離病房時,我試著打電話給你

I'm amazed at you, the things you say that you don't do 我對你感到驚奇。那些你說你不會做的事。

Why don't you ring? 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呢?



I was feeling lonely, feeling blue 我感到寂寞憂鬱

Feeling like I needed you 感覺我好需要你

Like I'm walking up surrounded by me 感覺被自己緊緊包圍



A&E 急診室



How did I get to accident - emergency? 我是如何來到了急診室?

All I wanted was you to take me out high 我希望你帶我出去,遠離

And I was feeling lonely, feeling blue 我感到寂寞憂鬱

Feeling like I needed you 覺得我好需要你

Like I hoped you'd call and hoped you'd see me 感覺我期待你的電話,期待你能看見我

A&E  急診室





http://www.youtube.com/watch?v=5VPyso87fZU











2008年2月14日 星期四

我看《I am Legend》



題材很美好,但被拍得失之淺薄的電影。



自工業革命以來,隨著科技的進步與一再翻新,人類對於末日的恐懼便逐漸增溫。尤其到了近代,對於末日的書寫已經成為熱門題材。《我是傳奇》也趕搭這班末日列車,向人類滅亡啟程。



倒數計時開始,疾病與療癒蔓枝纏生,片頭醫師治療成功癌症的良方,到底是引發這波病毒反攻的主因。與主角共生的,除了躲在暗處的夜魔與血液中的抗體之外,便是揮之不去的妻女回憶。總是在鐘響前一刻醒來,生理時間的定格也好,無法回溯的記憶鐘面刻度也罷,《我是傳奇》的主角Robert沒有太多傳奇色彩,倒是十足展現他的平凡人一面。尤其是寵物護主受傷、主角不得不親手處決她(那是隻母狗,叫做Samantha)的一幕,簡單真摯誠意動人。



片中幾個文化指涉也特別有趣。一來是主角獲救,太久未與真人相處,社交能力減弱,竟僅能以史瑞克的台詞來敘述內心的世界。另一個就是片中不停反覆出現的曲子,是黑人歌手Bob Marley的專輯《Legend》,除了主角的女兒叫做Marley之外,引述Bob Marley的How can I light up the darkness也成為本片的迴旋主題。



正邪不兩立,光明與黑暗的不共生,《我是傳奇》特別可以視為「後九一一」(post-911)的大眾文本之一。因為地標雙子星大廈已經不在(absent),紐約的天景不再,回到平面ground zero,文明壞毀重建的原點。壞毀衝擊的紐約,在好萊塢文化裡永遠都是文明的終結。九一一的災後影響內化成為紐約人揮之不去的夢魘。文明與原始交錯的時代廣場,野獸橫行,文明成為無用的裝飾,但主角仍執念I can still fix this。說穿了,那是Bob Marley的One Love,足以獲得壓倒性勝利的普世之愛,也是美國夢底層最深藏的根基。



於是文明毀棄的美國夢,最後到底何去何從?當然是遠離文明的中南部。有趣的是,Cormac McCarthy末世之書傑作的《The Road》也是往南走的旅程。南方的故土最終還是象徵了樂園與救贖之所在。當然更別說,由Anna的母者形象所傳遞的生育延續之火。也因之,《我是傳奇》即便縱深不足、失之淺薄,卻是美國夢最需要被反覆傳遞複寫增生的文本。因為也許世界唯剩一人,還可以仰仗這共同的美國夢,填填肚子、煨煨暖。












2008年2月9日 星期六

星光大道



超級星光大道真的很有趣。來幻想一下,以第二屆的主題來看,如果我是參賽者我會選什麼歌。XD(以一個擁有超過五千首歌的人而言,其實歌單真的很難開。)



百人初選: How Come You Don’t Call Me(Alicia Keys)

音樂故事指定賽:飄洋過海來看你(娃娃)

拿手歌曲PK賽:不愛你(昊恩家家)

雙人合唱決定賽:好朋友(星盒子)

我的出生年代歌曲:Crazy Little Thing Called Love(Queen)

我的主打歌:Darling(范曉萱)

最想念的歌聲:奢求(坣娜)

一片歌手PK賽:黑色天空(路嘉欣)

2007新歌指定曲:無神論(黃立行)

經典電視電影指定曲: Seasons of Love(RENT!)

快歌指定賽:Work It Out(Beyonce Knowles)

藝人合唱指定賽:Close To You(Carpenters)

不插電指定賽:Cool(Gwen Stefani)

翻譯歌曲指定賽:Summertime/噢!媽媽!(Ella Fitzgerald/史豔文布袋戲)

地獄悲歌/天堂之歌:給從前的愛(梁靜茹)/靜止(楊乃文)

星光合唱決定賽:愛不愛(趙詠華)

一對一PK賽:傻瓜就是我(王雪娥)

       Proud Mary(Tina Turner)

       不見不散(柯以敏)

       Ordinary People(John Legend)

拿手/突破歌曲:不自由(昊恩家家)/她的睫毛(周杰倫)

偶像合唱抗壓賽:全世界失眠/第一個雅皮士(陳奕迅)

我的演唱會:My Love(Justin Timberlake)

總決賽:Sunrise(梁靜茹)/Infatuation(Christina Aguilera)










2008年2月6日 星期三

Badly Drawn Boy – Year of the Rat



忘記是怎樣的因緣際會聽到這首歌,好似是晚間的MTV台與有趣的音樂錄影帶吸引我的注意。一直想找到好時機介紹這首歌,但沒有比即將跨入的鼠年的除夕夜更適合的時候了。我喜歡它無論何時聽,都能給我鎮定心魂的力量。



June is on the run, for so long 時間飛奔,長久以來

Pushed and pulled then shunned it was so wrong 推擠閃避,但這一切如此荒唐

These 4 walls crashing in wont stop me now 四面八方倒落的牆無法阻擋我

Coz I’m alive, I’m out tonight, all night. 因為我還活著,我今晚要鎮夜狂歡



Everybody needs to know its the year of the rat 大家都該知道已經是鼠年了

Every day we've got to hold on 每日我們都得持撐下去,只要我們撐下去

Coz if we hold on we could find some new energy 我們便能找到新的能量



Streets with flags unfurled like treasure 整街飄揚的旗幟如同寶藏

Thank me for my words it’s a pleasure 感謝我的讚美,而我很榮幸

Just don’t ask me to stay coz I’ll be gone 別要我停駐,因為我將離開

But it’s alright, I'm OK, always 沒關係的,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Everybody needs to know its the year of the rat 大家都該知道已經是鼠年了

Every day we've got to hold on 每日我們都得持撐下去,只要我們撐下去

Coz if we hold on we could find some new energy 我們便能找到新的能量



One plus one is one together 一加一等於一

One plus one is one forever 一加一永遠等於一

One plus one is one together 一加一等於一

One plus one is one forever 一加一永遠等於一



附上MV

http://www.youtube.com/watch?v=PScUdYTO0UM












2008年2月1日 星期五

即席



忽然下了雪。來了Coventry的第二次。今年的初雪。



早上還晴天朗朗的,忽然下了雪。坐在窗前看著,好安靜,只有風的聲音,以及不停撲窗而來的漫天飛雪。



那些雪就這樣下著。一片片。被風有時吹得激昂,被風有時打亂方向。或是像這樣,撲天蓋地來,飛蛾撲火般投在窗版上。



走出去拍了短片。走著走著還在想哪,啊我來的到底是會下雪的國度。有那麼多時候,我以為自己就快要習慣,並且遺忘這是個溫帶氣候。



手掌耳朵凍得通紅的時刻才證明,我畢竟還是個亞熱帶的身體。



those snow thrown by wind onto my window panes, so mythical like moth into the flames.












2008年1月28日 星期一

小聲唱著



  你一定全都知道,你一定全都不在乎。就這樣回過頭,晴朗地一笑。



在與友人漫長毫無邊際的對話裡,我總是一次次提及、編輯,但我並不傷痛。那天希斯萊傑過世的消息傳來,我初初聽聞竟也不悲傷,還在晚餐派對上當作閒聊話題。直至夜深返房,我想起《Brokeback Mountain》。點了幾個影片連結重溫畫面,好不爭氣地還是流了淚,甚至還懷抱著創傷上了床。



卻怎樣都睡不著了。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而我的星球,自行旋轉,將離你遠去。



你知道嗎?我從來都沒有真正原諒你。至少,有這麼長一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還能遇見,我要怎樣反應。那一次唐突的重逢,措手不及,眼神的交鋒裡,我們倆都在心上割出了血珠汩汩。



但現在,我不難過了,從Ennis拿起Jack保存良好、沾滿纏鬥血跡的外套嗅聞時,我笑著,也哭了。我希望你好好地過著。好好地過著。好好地。



即便我們再也遇不見。而我沒有缺憾了。



  曾經存在,如今隱沒。雷光夏唱。黑暗溫柔,改變過我。



而我卻原諒了,你。














2008年1月27日 星期日

紅豆



過了新年回來,窗台上的coriander都已枯萎。修剪了枝葉都無法使之復生,索性連根都拔了。倒是印度樓友Anik的香菜株,被我照料的重新發出綠芽。空蕩蕩的盆子晾在那兒,看了也不舒服。立馬同對門的中國女孩要了幾顆赤豆,埋在土裡。這兩天油綠綠崢出芽來。高矮不一,模樣討喜。



初生的植株隨著日光照射方向抽長,難免有些歪斜。我若在房裡,便刻意時時調整角度。向陽的力量雖然微弱不可見,但幾天下來倒也直挺挺地長著,像刻意抬頭挺胸走路的小學童。



因為種植紅豆的關係,總是特別想起王菲唱的歌曲。紅豆熬不成纏綿的傷口,煮不成相思的哀愁。她這樣唱,相聚離開都有時候,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



一個朋友決定要回台灣去了。我總是感嘆,但我從不勉強。知道這個棋局總是有人下不完的,但下不完也沒什麼不好。長大了,對很多感覺不是鈍了,而是多了些包容,多了些可能性。打從心底是祝福的,至少她曉得了這不適合她,也毫不勉強自己。這需要勇氣。雖然我多麼希望,像照料紅豆般幫大家瞻前顧後;但有時候就是得自己走過這一遭才知道。



在午後的日光底,紅豆芽還是繼續崢嶸。所以知道無所懼,也無所悲傷。會好好的。我知道。我們都知道。




















2008年1月24日 星期四

Which 5 Songs Are Your All-Time Favourite?



如果要選你最喜歡的五首歌,會是哪五首呢?不限時間、年代、語言。

為了這個問題我決定破例開回應。大家盡情說吧。

(順便抱怨一下無名改得好複雜。= =)







1.Summertime by Ella Fitzgerald



2.My Funny Valentine by Lena Horne



3.Midnight Train to Georgia by Gladys Knight



4.The Scientist by Coldplay



5.望你早歸 by 蔡琴










2008年1月22日 星期二

台南人



目前聽過對台南人最中肯最一針見血的描述。XDD



「你要分辨他是不是台南人,非常簡單。只要他辨識,他對吃的感覺如何。他會對這樣的小吃也不滿足,對那小吃也不滿意,對那小吃有很多的維持在,他會覺得呢,還是我的家鄉的東西、哪一家店、哪一家巷子裡面的那家,是最好吃的;那就是台南人。」(王浩一,慢食府城)



http://www.youtube.com/watch?v=eEg22IrZbXI










2008年1月13日 星期日

〈addiction〉



chocolate.



i ate chocolate.



then i ate chocolate.



then i just ate chocolate.



then i just ate another chocolate.



then just another chocolate?



just another chocolate!



just another chocolate, please!












2008年1月12日 星期六

我讀《沒有記憶的城市》



副標題是「閱讀作家在曼哈頓的足跡」,《沒有記憶的城市》說的並不僅僅於曼哈頓,而是紐約。紐約這麼大,作者很認真為大家分門別類,以文史交錯的筆法書寫她的城市遊記。是的,這只是遊記。作者很努力在廣度上盡可能地羅織所有文學片段,但縱深不足;甚至除了分區的類別之外,整本書的城市印象相當支離破碎。



以時間線看來,作者也很努力試圖捕捉「九一一恐怖攻擊」之後的紐約印象,然而就像雙子星的殘垣碎瓦,作者也並未成功。斷言紐約沒有城市記憶見仁見智,但作者在書末留下的紐約未來也令人覺得有待商榷。從書中作者多次試圖以政治正確的語彙(tone)來看待描寫紐約,但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語調(undertone)卻充滿了歧視與偏見。我無法得知這是否在語言轉譯間出現問題,但書中出現對於猶太人、黑人或同性戀等這些少數族群的描寫,作者的冷眼旁觀(或時而語帶譏諷)令人不敢恭維。



說穿了,如果近年來文化上認為美帝主義的觀點過於盛行,本書作者試圖從美國中心論撤退(retreat),並以歐洲中心(Euro-centric)的觀點,重新對待(re-treat)紐約的城市書寫。這是個有野心的企圖,但成敗都在於此。因為不是在地人,對紐約的印象終究脫離不了走馬看花的旅遊指南風格,輔以矯枉過正的書寫(德國)觀點,都讓這本「沒有記憶的城市」讀來屢屢令人充滿質疑。正如作者自己寫道:「紐約居民與城市過客的感受有所差別」(p272)。



是的,城市過客。



身為一座城市,紐約不是真正沒有記憶,而是這些記憶都不持久且零碎。作者集合十九世紀以來偉大文學角色在紐約生活的片段痕跡,並予之重組。正因為從來沒有過完整的紐約書寫,或紐約書寫壓根不可能完整,因此作者的企圖成為枉然。再加上譯者有時出現不通順或過於典雅的翻譯,都讓這本書在閱讀上增加許多窒礙。如果你貪圖得到歡愉的紐約印象,旅遊指南可能還比較適合。但如果你只是像我什麼過於無聊無書可讀,試試吧,it won’t hurt。但別相信那就是紐約的真貌。












2008年1月9日 星期三

Adele - Chasing Pavements



電吉他緩慢開動,在BBC Radio1裡聽到令人心碎的歌聲,並在本週成為我播放次數最頻繁的歌曲,Adele在08年開春就給我這一記到年底都會深深記憶的歌曲。歌曲有種不知如何是好的困頓感,音樂錄影帶也拍得絕望而有趣;傳給在曼大讀博班的DFC聽,DFC很快就愛上了。雖然歌詞說的是愛情的進退維谷,但那種不斷自我懷疑的感受,恐怕是同樣在讀博班的人才能共享的。



I've made up my mind, 我已下定決心

Don't need to think it over, 無須再加思慮

if I'm wrong I am right, 錯了就算了

Don't need to look no further, 也無須向前看

This ain't lust, 這不是一時慾望

I know this is love but, 我知道這是愛,然而



If I tell the world, 如果我告訴世界

I'll never say enough, 我的話語永遠不足

Cause it was not said to you, 因為不是向你訴說

And that’s exactly what I need to do, 若我同你墜入情網

If I'm in love with you, 這正是我該做的事



Should I give up, 我該放棄嗎?

Or should I just keep chasing pavements? 或我該繼續追尋?

Even if it leads nowhere,  即便前方沒有去路

Or would it be a waste? 會白費氣力嗎?

Even If I knew my place 即便我清楚自己的位置

Should I leave it there? 但我該停滯不前?

Should I give up 我該放棄?

Or should I just keep chasing pavements? 或就繼續追尋?

Even if it leads nowhere. 即便前方沒有去路



I'd build myself up, 我把自己整頓好

And fly around in circles, 繞著圈圈飛翔

Wait then as my heart drops, 當我的心墜落,我靜候

And my back begins to tingle 我的背開始刺痛

Finally could this be it, Or 難道這就是全部?



Should I give up, 我該放棄?

Or should I just keep chasing pavements? 或繼續往前追尋?

Even if it leads nowhere. 即便前方並無去路

Or would it be a waste? 只是一場空嗎?

Even If I knew my place 即便我知道自己的位置

Should I leave it there? 我應該停滯不前嗎?

Should I give up, 我該放棄?

Or should I just keep chasing pavements? 或仍該繼續追尋?

Even if it leads nowhere. 即便前無去路…



音樂錄影帶請見:

http://www.youtube.com/watch?v=qz7vGW2_5c0












2008年1月6日 星期日

巧克力



有時候我會像這樣過量地吃完我開封的巧克力核桃餅乾(從Tesco以84p購得),然後絲毫沮喪無法消除地又把好友從法國寄送來的côte d'or巧克力啃掉一大片。理論上這是極度絕望的舉動且若狀況沒有好轉我只好把浴缸放滿熱水。



搞成這樣實在不是我願意的但狀況就是這樣時好時壞。新學期又即將開始這件事讓鄰人開始忙碌而我又開始孤單。雖然知道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做完全提不起勁的狀況,然後因為沒有做事所衍生的重度沮喪會這樣又回過頭來把我吞噬。



然後我便吃更多的巧克力。(手指都沾得髒髒的。)












2008年1月5日 星期六

〈we〉



Let’s start

Oh let’s start

With A for A bc

With B for a B c

With C for ab C and

We stop.



Let’s start with

A fire, with two stones

Rubbing, kissing, loving,

Hating, hugging, and then

Walking away.

Then we stop.



With a fire we start

The light, we start the night,

We even start evil loneliness,

We walk, with shadows falling behind,

We run with heavy dirty breath,

We may sit down, around

Some fire. Then we stop.



We catch birds, flying

With nothing to prove, with

No hope oh no hope at all

With no jeep running over

The land we used to walk.

we walk With our bare feet.



We hunt for hopes, but they

are snowflakes by the fire, melting

into water drops

transparent, wet, and sad.

We bite hard, but nothing, we

Swallow a mouthful of air.



And we taste like salty flesh, smell like

Rusted iron, unpolished diamonds,

Wasted plastic bottles, a lonely

half of the scissors.



No spring, no winter, no summer,

And we fall. We shall fall

Like apples edible

From trees, to the core of the earth,

To the rotten and broken heart.

From early morning first breath of cold air

From shady light among woods,

From unwritten letter, from unsorted images

To the mice in the sewer

To the filthy corner of unseen nightmare

To one big bang

We had on the bed.



how sweet it is to be loved by you.










2008年1月4日 星期五

Londres



旅程,開始。



Meet me at St Pancras。醒目的招牌寫著。我從天色濛亮的Coventry出發,在搖晃的半夢半醒間來到倫敦。告別同行不甚相熟的旅伴,rt將會從巴黎到來。我們開始在倫敦的八天七夜。



簡單毫不匆促的旅程,我們甚至無須注意時間,十足日常生活。歡快的聖誕後新年前,倫敦不再早睡,節慶的氣氛讓城市也甘心熬夜。在倫敦的地下鐵中穿梭,我們來去自如。倫敦的地下鐵並不如悠悠之口所描繪的糟糕與可怖,我甚至覺得很有些意思。



很有些意思的城市拼圖。倫敦。混雜的片段的地圖與區塊,藉由地鐵連接成綿密的網絡。St. John’s Wood,安靜住宅區,我們日常生活的起點與終點;雨天無人的Portobello Road,兩側商店皆關門,噤聲的秘密;Liberty附近的鬧街Oxford Circus,人群來去馬戲般歡快;Leicester Square正中央的臨時遊樂場,圍繞著燈紅酒綠;SOHO區,或緊鄰的China Town,濃妝強掩,卻卸不去底層鬆垮的哀傷;Camden Town離經叛道的裝扮,也只是一則說法與態度。



而我們一直沒找到想吃的雞排。



那是National Gallery,離開倫敦的前日午後,我看了Paul Delaroche的The Execution of Lady Jane Grey,險險落下淚來。我甚至無法多看她一眼。訣別一眼,行刑前一刻,我情緒飽滿像是跨年時瘋狂施放的煙火。



雙頻的耳機與巨大的煙。比煙火壯麗的煙火。



倫敦眼的彼岸,視野開闊,我們從Silent Disco暫時全身而退,繳回去的耳機與身上的短袖,歡愉抵禦寒冷,我們團團圍住彼此,依偎倒數。澄澈的深藍色天空底,倫敦眼投射璀璨的光芒,與花火。留住留不住的時間。音樂的小節一直承載我們前進,偶爾被DJ靈巧的雙手轉回來的唱片刻紋。那不是時間。時間是,離開派對場走在前往西敏寺車站的兩側行道,狂歡後的餘跡滿地,清道夫已經開始打理市容,而經過看見西敏寺鐘聲,嗡嗡然正敲三點。



那是RENT Remixed,我熟背歌詞如朗誦課文精準,倫敦West End,Duke of York Theatre,聖誕新年限量場。早看過電影版多次,也許現場版美中不足,但當Angel過世他親愛的Collins為他演唱I’ll Cover You(Reprise),我還是好不爭氣地哭了。跟著歌詞熟悉唱Five hundred twenty-five thousand six hundred minutes/how do you measure/measure a year?



以日光以日落以午夜以咖啡。但她們好誠摯請託,何不以愛度量。



是誰說這個城市沒有愛。是誰說這個城市不需要愛。



倫敦,如此複雜的地圖,地上或地下都還在凋零與茁壯。2008的第一天,簡單如同fish & chips的家常料理,或穿脫自如的風衣,令人溫飽而心安。送rt去搭車返法的回程,再度經過Meet Me at St Pancras的堂皇字招,篤定如誓言。戴著耳機,歌手單薄歌聲唱so meet me at the end of the world/i'm waiting,我身上一把碎零錢給了地下鐵的提琴藝人。



而什麼時候他揚聲道了謝,拉起了Pagani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