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22日 星期四

[unlimited]


What a trip.

在藍又時的《倫敦的愛情》裡前往倫敦,為了遠道而來的rt。這是他參拾歲的生日,我們與友人Simmon以及YiLun,在大倫敦裡壯麗遊行。我們見了面,依舊在St Pancras車站與rt見面,St Pancras車站依舊金碧輝煌,就幾乎像是一句亙古恆言般,醒目市招依舊說著「Meet Me at St Pancras」,像是可以等著的,可以期待著的,不會更改的,尾生之約。

不知道為什麼《倫敦的愛情》總是唱不全喲。

這次我們再去了布萊頓,在布萊頓落著細雨的海邊與碼頭上,喝著香檳,吃著rt從巴黎帶來的甜點,不知為何我總是吃到椰子口味的糕點。夏天的布萊頓,陽光雖然不算熱烈,但人們是。幾個出遊的孩子在我們背後互相丟著小石子,互相閃躲,直到被老師制止了才肯罷休。幾個出遊的青少年,在碼頭上大聲調笑,擠眉弄眼地為彼此拍照。幾個出遊的老年人,與我們擦身而過,Royal Pavilion裡,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的奢華,他們讚嘆的,都叫我們鄙夷;他們驚豔的,看來滑稽;他們屏息驚嘆的,我們啼笑皆非。我帶路的宮殿,rt講解的建築與藝術觀點,歷史能賦予我們的,也許遠超過我們想像。

後來我們又去了巴斯。在一口長方形的池子邊看著,綠色的溫泉水道,羅馬人所建,水與時光都流動著,綠色的水面倒映著人們來來去去,卻什麼都沒捕捉住的容顏。他們說,在羅馬,不要輕易投錢許願,因為這將意味著你許下承諾,將會在未來重回羅馬。我在巴斯的許願池前猶豫,卻終究擲下一枚錢幣,期望遠方的朋友,與疾病和平共處,與身體重新對話,與人生的關卡遇見了,還能風度翩翩地打個照面,談笑風生。

遠方的消息就像是不肯安靜下來的夏夜。他說,他生了病。另一個說,我遭竊了。還有另一個說,我要搬出那房。我不確定,這些是不是個隱喻?當我們生了病,當我們失落,當我們終究要告別,誰還能豪壯威武?誰還能不受打擊地抬頭挺胸走下去?

我們終究會到達那個年歲的。但也終究得,活得像個男人。

於是後來我與rt在城市裡漫步。放慢腳步我們去了海事博物館,又一路悠悠晃晃搭公車回到市中心;放慢腳步我們經過Saatchi Gallery,也就繞進去消磨時間;放慢腳步我們去看一齣熱門的音樂劇Wicked,我們去複習CD裡聽過的,我們去看如何展演的舞台。我們就去,喚醒自己所愛的,心中柔軟的部分。在荒唐的笑裡感激涕零,只因為那一切都像是我們的人生。我們想飛,想抵禦重力;我們都勸著彼此冷靜,我們卻都絲毫無法控制。我們也終於理解,故事從來就不會祇是一個版本,那祇是我們看見的角度不同。於是,「你若想找我/就望向西方天際/就如同近來誰告訴我/每個人都值得飛翔」,因為理解而溫柔,因為溫柔而祝福,所以期望彼此一切安好地過著活著。

I hope you’re happy. I hope you’re happy in the end.
I hope you’re happy, my friend.

在倫敦陰轉晴的天氣裡,我們又去了British Museum,去看文藝復興的特展。我們在那些偉大畫作的習作本中來去,一邊看文藝復興的光與影,一邊談歌德式建築一路提到小說。我們一邊走,在逛街的片段裡,夾雜著Wicked的音樂與台詞。我們知道我們很快會再見面。我們也知道在那之後又要好久都不能見面了。我們知道,so much of me is made of what I have learned from you,於是我們知道,就算久遠不見,我們依舊會陪伴著彼此的。

I’m limited. Together we’ll be unlimited.

Who can I've been changed for the better? Because I knew you. I have been changed for good.

I have been changed for good.






2010年7月7日 星期三

狐狸


每個星期,我會在當地報紙的出刊日,從圖書館唸完書回家時,看見那個送報的孩子。

是個印度裔的孩子。每週一次,他會騎著他的腳踏車,老實地停在一個街角,然後從他碩大的後背包裡,掏出一小落一小落的免費報紙,塞進附近的街坊門縫底。他的神色還有些羞澀,有些不確定的興奮,混雜著些微的愧疚感。估計是某次被不良善的大人喊過罵過受了驚,現在看他每每強自鎮定,耳朵上還多了一副跟頭的尺寸大小不成比例的耳機。碰過幾次後,他現在看到我都會傻傻一笑,我也回給他一笑。

這幾日英格蘭又冷了,回到春天的溫度。昨天先去了場演講,講題算是有趣,但我覺得講者準備稍嫌不足,拖拖拉拉地度過幾個小時。晚些回家梳洗,又去了同事的慶生宴,吃完飯後一夥人去喝酒。席間人們大多皆抽煙,我們遂坐在室外,喝著點來的酒精類飲料。我貪杯多喝了些,聽席間人聲錯落,想著這真是疲憊的一天。起身打算提早趕上末班公車,向已經酒醉的壽星告別後,我走向公車站,糊里糊塗地搭上了開往反方向的公車。等到我意會過來,我已經離市中心有段距離了。下了車,長嘆一口氣,於是我沿著公車路線,又徒步回家。

是過度涼爽的一個夜晚。我邊走邊想,並且感到相當疲倦。幾次我看身旁呼嘯而過的計程車,都想伸手攔了便能快速回家,但終究是繼續走著,消耗體內過度的酒精。風顯得大,沒紮進褲頭的襯衫下擺,於是啪答地隨風甩動著,隔著耳機也都聽得見。我拖著自己的腳步與影子,在路燈下它們偶爾交錯一起,偶爾分開。囫圇喝完的tequila beer有新鮮檸檬的清香,已經是盛夏七月了,我卻感到迫切需要一件輕薄的羊毛衫保暖。

下週rt又會來到英格蘭。上一次見面已經是08年年初的事了。他會先在法蘭西度過他的30歲生日,然後來到英格蘭續攤。等到我參拾歲生日到來,我已經回到我的原生島嶼上。時間總是不夠用。總是不夠,相聚後又要分別的。但在那一週間,我們將去我們想一同去的地方。

我們將相親相愛彼此,一如往常。也許仍一同過招一些熟悉的喜劇角色,也許仍分享一兩件想告訴對方但沒能說的心底話。也許仍一同搭地鐵,卻刻意分開走,知道友情默契仍在,仍能在分別後,精準地在需要彼此的時候,現身。


對了,上次夜歸看見那隻靈巧的狐狸,還在那街角嗎?